离宗的日子定在三日后。有了纳云戒这堪称“移动仓库”的宝贝，杨小帅的准备工作变得轻松了许多。他将所有必需品分门别类地放入戒中，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规划了一下空间布局——左边放丹药法宝，右边放衣物杂物，中间空着，预备装中州的“土特产”。
这日清晨，他正哼着小调，最后一次清点行装，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不用猜，定是王铁牛。
“小帅师兄！小帅师兄！”人未到，声先至。王铁牛那洪亮的嗓门带着一丝急切，打破了百草园清晨的宁静。
杨小帅笑着摇摇头，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出去。只见王铁牛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用粗布精心包裹的包袱。那包袱看起来分量不轻，被他像抱娃娃似的搂在胸前。
“铁牛，你这是干啥？一大早就练负重跑呢？”杨小帅打趣道。
王铁牛跑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先把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石桌上，仿佛里面装着什么易碎的珍宝，然后才用袖子抹了把汗，咧开嘴，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憨厚笑容：“嘿嘿，不是负重跑。小帅师兄，你……你们明天就要走了吧？”
“嗯，后天一早出发。”杨小帅点点头，看着王铁牛那欲言又止、满是舍不得的表情，心里也有些发酸。自从入门以来，这个憨直的汉子就一直像亲兄弟一样跟在他身边，陪他挑水砍柴，替他挡下明枪暗箭，在他受挫时给他鼓劲，在他得意时比他更开心。骤然分别，说不难过是假的。
王铁牛搓了搓他那双因为常年练拳而布满老茧的大手，目光落在石桌上的包袱上，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小帅师兄，俺……俺没啥好东西送你。你是要干大事的人，要去中州那么远、那么厉害的地方。俺和……和小豆他们几个，凑了点东西，你……你带着路上用，也算是个念想。”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粗布包袱。随着布角掀开，一股混合着泥土气息、谷物清香和淡淡腌菜味道的、独属于青石镇的质朴气息，瞬间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包袱里的东西，看得杨小帅瞬间愣住了，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里面没有一件是修士眼中的“宝物”。
最显眼的是一大包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肉干，看那色泽和纹理，是青石镇特有的风干赤牙猪肉，用镇上李老汉家祖传的香料腌制，嚼劲十足，香气独特，是杨小帅小时候最爱偷吃的零嘴。
旁边是几大块沉甸甸、烤得焦黄酥脆的厚面饼，那是王大叔家灶坑里烤出来的“扛饿饼”，一个能顶半天饿，以前他们这群半大小子进山疯玩，必备的干粮。
还有一小坛密封好的咸菜，翠绿的菜梗配上红亮的辣椒，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口舌生津，这是杨小帅母亲最拿手的小菜。
甚至还有一小布袋颗粒饱满、带着阳光味道的炒米，几包用干净树叶包好的山野果脯……
每一样，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每一样，都带着青石镇鲜明的印记，每一样，都勾起了杨小帅心底最柔软、最温暖的回忆。这哪里是干粮？这分明是把家乡，把他无忧无虑的童年，把他和这群伙伴最质朴的情谊，都打包带来了。
“这……这些……”杨小帅喉咙有些发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看着王铁牛，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汉子，此刻眼神里却充满了笨拙而真挚的关切。
“俺知道，你们修仙之人，有灵米仙丹，看不上这些凡俗之物……”王铁牛见杨小帅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些，“但……但俺想着，中州路远，万一……万一你想家了，或者灵丹吃腻了，嚼点肉干，啃口面饼，兴许……兴许能舒服点。”
他抬起头，眼神恳切而真诚：“小帅师兄，你可别嫌弃啊！这都是俺们的心意！俺娘说了，出门在外，吃饱了不想家！”
“嫌弃？我怎么会嫌弃！”杨小帅猛地打断他，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王铁牛结实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对方晃了晃，“铁牛，这些东西……太好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金贵！”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混合着家乡味道的空气深深吸入肺腑，仿佛要将这份温暖牢牢刻在心里。他指着那肉干，笑道：“李伯家的肉干，我可是馋了好久了！还有这面饼，王大叔烤的火候还是这么到位！这咸菜……我娘腌的味道，我一闻就知道！”
他一样样点过去，如数家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眶却也越来越红。
王铁牛见他真的喜欢，这才放下心来，憨厚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挠着头道：“嘿嘿，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俺就怕你到了中州那大地方，把这些土疙瘩都给忘了。”
“忘？怎么可能忘！”杨小帅斩钉截铁地说，他拿起一块肉干，放在鼻子下深深一嗅，那熟悉的味道让他几乎落泪，“青石镇是根，你们是我的兄弟！走到哪儿都忘不了！”
他看着王铁牛，语气变得认真起来：“铁牛，我不在宗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修炼别太拼命，但也别偷懒。周明那人……虽然现在好像没那么针对我了，但你平时也尽量避着点，别起冲突。有什么难处，就去执事堂找刘执事，或者……实在不行，就去药庐附近转转，柳涵师姐面冷心热，说不定能帮上忙。”
他絮絮叨叨地交代着，像个不放心的老母亲。
王铁牛听得眼圈也红了，他用力点头，声音闷闷的：“俺晓得！小帅师兄，你放心去吧！俺一定好好修炼，不给您丢人！等您在中州闯出名堂，俺……俺脸上也有光！”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用红绳编成的平安结，手工有些粗糙，但看得出编得很用心。“这个……这个是俺妹偷偷编的，让俺一定交给你，说是……保平安的。”
杨小帅接过那还带着王铁牛体温的平安结，红色的丝线在阳光下格外鲜艳。他紧紧攥在手心，重重点头：“好！替我谢谢小妹！这平安结，我一定随身带着！”
他看着石桌上这满满当当的“家乡味”，又看了看眼前眼眶发红、强忍着不舍的憨厚兄弟，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铁牛，等我回来！到时候，我给你讲中州的故事，保证比说书先生讲的还精彩！”
“哎！”王铁牛用力抹了把眼睛，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俺等着！小帅师兄，你……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杨小帅没有再说话，只是张开手臂，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这个陪伴他走过青岚宗最初、也是最艰难时光的兄弟。王铁牛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也用力地回抱了他，那力道，勒得杨小帅骨头都有些发疼，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心安和温暖。
松开怀抱，杨小帅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家乡味”一样样收进纳云戒，放在了最顺手、最容易取用的位置。那枚粗糙的平安结，则被他珍重地系在了流云剑的剑穗上。
红色的平安结，在古朴的流云剑旁轻轻摇曳，像一团小小的火焰，又像一份沉甸甸的牵挂。
王铁牛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憨憨地笑了，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心事。他朝杨小帅挥了挥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了院子，那背影依旧壮实，却莫名地透出一丝落寞。
杨小帅站在院中，久久没有动弹。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肉干的咸香，鼻尖萦绕着面饼的焦香，剑穗上的平安结在风中轻轻摆动。
前路未知，挑战重重，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力量。因为他知道，无论走多远，身后总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总有一群叫做“兄弟”的人，在默默祝福着他，等待着他。
这份来自铁牛的、质朴到极致的祝福，比任何神兵利器和护身法宝，都更能护佑他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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