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苍白沙海的瞬间,菲尼克斯和阿拉米尔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外界戈壁的酷热与荒芜尚存一丝生命的挣扎,而这里,只剩下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脚下的苍白沙粒松软得诡异,行走其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行走在厚厚的骨灰之上。空气凝滞,连风在这里都似乎失去了活力,只有偶尔卷起的苍白沙尘,如同亡者的叹息,无声地掠过。天空是永恒的、病态的灰白色,看不到太阳,只有一片均匀而压抑的光源,将这片死亡之地映照得如同某种巨兽的腹腔。
怀中的潮汐信标光芒内敛,仿佛不愿惊扰这片领域的“宁静”,但它与菲尼克斯的精神连接却更加紧密,如同在黑暗中紧握的灯塔,指引着方向,并顽强地抵抗着无处不在的虚无侵蚀。鲸落凝珠则持续散发着温和的凉意,滋养着菲尼克斯的心神,驱散着试图渗透进来的冰冷低语。
“这里的规则正在被改写,”阿拉米尔低声道,他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元素失衡,生命绝迹,连时间的流逝感都变得模糊。小心,任何不符合这片领域‘静滞’规则的存在,都可能遭到排斥甚至攻击。”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苍白沙海中跋涉,速度比在戈壁时慢了许多。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消耗更多的体力和精神力来抵抗环境的同化。
走了大半天,除了苍白的沙丘,依旧什么也没有。干渴和疲惫开始侵袭。虽然他们有回音泉水,但在这片连水元素都近乎枯竭的土地上,每一次饮用都感觉效果大打折扣。
就在天色(如果那灰白也能算天色)逐渐变得更加昏暗,预示着“夜晚”降临时,菲尼克斯突然停下了脚步,凝神望向侧前方。
“怎么了?”阿拉米尔立刻警惕起来。
“有水汽……还有……生命的气息?”菲尼克斯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在这片死寂之地,怎么可能有如此“鲜活”的存在?
他的“解析”能力清晰地捕捉到,在几座沙丘之后,传来了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清凉的水元素波动,以及几种适应干旱的植物和少量小动物的生命讯号。这感觉,就像在无尽的荒漠中,突然嗅到了一缕绿洲的芬芳。
“绿洲?”阿拉米尔也感到惊讶,他展开地图,仔细查看,“地图上这片区域没有任何标注……难道是近些年才形成的?或者……是陷阱?”
在烬骨沙漠,尤其是在这片被“寂灭之卵”污染的区域,任何不合常理的存在都值得高度警惕。
“过去看看,”菲尼克斯做出了决定,“但保持最高警戒。信标没有示警,但我的‘解析’感觉那里……有点过于‘完美’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翻过沙丘,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愣住了。
果然是一片绿洲!
一片不大的、清澈见底的水潭,周围生长着翠绿的棕榈树和几种耐旱的灌木,甚至还有几只沙狐在水边警惕地饮水,看到他们,立刻窜入了树丛。水潭边,还有几座用石头和棕榈叶搭建的简陋棚屋,似乎有人居住。
这与周围苍白死寂的沙海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仿佛沙漠中一颗遗世独立的翡翠。
“这……太不寻常了。”阿拉米尔眉头紧锁,法师的直觉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他尝试感知那里的魔法灵光,却发现那片绿洲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笼罩,他的感知如同泥牛入海,无法深入。
菲尼克斯的“解析”能力也遇到了阻碍。他能“看”到绿洲的表象,却无法穿透那层“完美”的外壳,感知其内部真实的能量结构。这种感觉,就像面对一个精心烹调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却无法分辨出里面到底用了哪些食材,是否有毒。
“是幻象?还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菲尼克斯低语。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和蔼的声音从绿洲方向传来:
“远道而来的旅人啊,看来你们经历了漫长的跋涉。这片死亡之海难得有客人,不介意的话,过来歇歇脚,喝口水吧。”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老者,从一座棚屋中走出,手中拿着一个陶制水罐,微笑着向他们招手。他的笑容温暖,眼神清澈,与这片绝望之地格格不入。
菲尼克斯和阿拉米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去,还是不去?
绿洲的诱惑在干渴和疲惫的折磨下显得如此巨大。但理智和直觉都在疯狂示警。
菲尼克斯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再次将“解析”能力提升到极限,不再试图穿透那层外壳,而是去“品尝”那老者散发出的“气息”。
没有恶意,没有虚伪,甚至没有……“人”味?那老者的气息纯净得如同初生的婴儿,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规则的“完美”感。
“小心,”菲尼克斯对阿拉米尔传音入密,“他不是活人,或者说,不是我们理解意义上的生命。他更像是……这片绿洲规则的‘化身’。”
阿拉米尔微微颔首,手中悄然扣住了一枚防护符文。
“感谢您的好意,老先生。”菲尼克斯扬声回应,语气保持平静,“我们只是路过,稍作休息便会离开。”
说着,他和阿拉米尔缓步向绿洲走去,但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走近了,更能感受到绿洲的“异常”。水潭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树木翠绿得没有一片枯叶,连空气都清新得过分。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精致的模型。
老者将水罐递过来,笑容依旧和煦:“喝吧,孩子,这是生命之泉,能洗去你们的疲惫。”
菲尼克斯没有去接水罐,他的目光落在老者的瞳孔深处。在那里,他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有一片空洞的、映照着这片完美绿洲的倒影。
他忽然明白了。
这绿洲,这老者,并非幻象,也不是陷阱。它们是这片被“寂灭之卵”污染的领域中,一个极其特殊的“异数”。它们是“静滞”规则发展到极致后,产生的一种“绝对秩序”的体现。在这里,没有衰败,没有变化,没有痛苦,也没有真正的生命。一切都被永恒地“固定”在了某个“完美”的瞬间。
这是一个美丽的囚笼,一个以“完美”为诱饵,将闯入者永远留在这片死寂之地的……坟场!
如果他们喝了这里的水,接受了这里的“款待”,他们的时间或许也会被“静滞”,成为这片完美绿洲中,又一个永恒的“装饰品”!
“我们该走了。”菲尼克斯拉住阿拉米尔,缓缓后退,目光紧盯着那依旧保持着和煦笑容的老者。
老者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了菲尼克斯怀中那散发着微弱潮汐波动的信标。
“真是……不和谐的音符啊……”老者轻声低语,那声音不再和蔼,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机器般的质感。
下一刻,整个“完美”的绿洲,开始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微微扭曲、波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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