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的苏醒，如同在冰封的湖面投下巨石，不仅激起了希望的涟漪，更让整个小队近乎凝固的气氛瞬间活络起来。虽然他依旧虚弱，起身都需要人搀扶，大部分时间仍在沉睡中积蓄力量，但那双时而睁开、带着惯有惫懒与深意的眸子，足以驱散连日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解雨臣肩头那副无形的重担，终于卸下。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守候，让他在确认黑瞎子情况稳定后的第一个夜晚，靠着岩壁，握着对方的手，沉沉睡去，呼吸是许久未有的绵长平稳。
次日天光微亮，解雨臣是被怀中一阵持续而温和的悸动唤醒的。不是危机预警的灼热，而是一种如同春日破冰、嫩芽萌发般的、充满生机的脉动。
是阴阳鱼符。
他小心地抽出被黑瞎子无意识枕着、有些发麻的手臂，取出符石。只见那双鱼符表面流转着温润的光华，不再是之前指向明确坐标的锐利光束，而是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辉光，清晰地指向洞穴之外，东南的方向。
几乎是同时，躺在旁边铺位上的黑瞎子眼睫颤动，也醒了过来。他的目光先是有些朦胧，随即立刻聚焦在了解雨臣手中发光的符石上。
“吵到你了？”解雨臣见状，下意识想将符石收起。
黑瞎子却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清晰了些：“……拿近点。”
解雨臣依言将符石递近。黑瞎子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凝神看着那流转的光华，感受着能量波动。他重伤初愈，感知远未恢复，但那份与符石之间玄妙的联系似乎并未减弱。
“不一样了……”他低声说，墨镜早已遗失，那双眼睛因虚弱而显得格外沉静，“之前是‘钥匙’找‘锁孔’……现在，像是……种子感应到了土壤。”
他的比喻精准。解雨臣仔细感知，确实如此。之前的共鸣带着目的明确的急切，而此刻的指引，却温和而充满吸引力，仿佛在呼唤他们前往一片能够滋养万物的新生之地。
“东南方向。”解雨臣看向洞口透入的天光。
黑瞎子尝试撑起身体，却因牵动肩胛伤口而闷哼一声。解雨臣立刻伸手扶住他的后背，将一个卷起的衣物垫在他身后，动作熟练自然。
“看来……躺着的这段日子，没白费。”黑瞎子靠稳后，喘了口气，目光扫过解雨臣依旧憔悴的脸，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调侃，“把我们花儿爷……都熬出黑眼圈了。”
解雨臣正在为他调整靠姿的手微顿，抬眼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冷言回敬，只是收回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在你恢复到能自己走路之前，少说废话。”
“有用的有。”黑瞎子从善如流，下巴微抬指向符石，“这‘土壤’……听着比雪山沙漠顺耳。什么时候动身？”他问得自然，仿佛默认了自己仍是队伍核心。
这时，吴邪和张起灵也走了过来。吴邪看到发光的双鱼符和靠坐起来的黑瞎子，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黑眼镜你能坐起来了！太好了！”他下意识地想靠近些，却被张起灵轻轻抬手拦了一下。小哥目光扫过黑瞎子依旧苍白的脸色和肩胛的绷带，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吴邪立刻会意，停下脚步，但眼中的关切丝毫不减。
张起灵则看向解雨臣，目光落在符石上，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这新的指引。
王胖子被这边的动静彻底吵醒，揉着眼睛凑过来，一看那发光的符石和气氛，胖脸立刻笑开了花：“哎呦喂！这是找到新副本入口了？指哪儿了？快让胖爷我瞧瞧！”
他挤过来，瞅着符石的光芒，啧啧称奇：“东南？好好好！东南好啊！听说那边姑娘水灵，呃不是，是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咱们赶紧的，这鸟不拉屎的雪山胖爷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胖爷我这一身神膘都得变成御寒的悲壮回忆了！”
他这一通插科打诨，让原本还有些凝重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吴邪忍不住笑骂：“胖子你就知道吃和看姑娘！”
“嘿！天真你这话就不对了，”王胖子叉腰，“精神需求和物质需求，那都是革命的本钱！”
黑瞎子靠着岩壁，听着王胖子耍宝，低低地笑了起来，虽然牵动伤口让他表情有点扭曲，但眼神是放松的。他看了一眼解雨臣，又看向吴邪和张起灵，最后对王胖子说：“胖爷……到时候……路边有什么好吃的……记得给我……捎一份……”
“没问题！包在胖爷身上！”王胖子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苦了脸，“就是咱这经费……唉，看来又得发挥我摸金校尉勤俭持家的优良传统了。”
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忽然将自己水壶里仅剩的一点水递给了吴邪。吴邪愣了一下，接过，发现水是温的，显然是小哥用体内气息暖过。他心头一暖，低声道：“小哥，你也喝。”张起灵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喝。
解雨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微动。他知道，黑瞎子急于离开，不仅仅是为了追寻新指引，更是为了不拖累大家。他收起符石，看向黑瞎子：“等你至少能自己喝粥不洒。不会太久。”
希望，如同洞外逐渐驱散寒意的晨光，清晰地照亮了前路。
黑瞎子闻言，扯出一个苍白却真实的笑容，目光与解雨臣在空中交汇，带着彼此才懂的默契与坚定。
王胖子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地规划：“下山！必须尽快下山！胖爷我要去找条河，好好洗洗这一身的雪渣子味儿！然后再找只肥兔子打打牙祭！”
吴邪笑着摇头，心情是许久未有的轻松，他悄悄看了一眼身旁沉默可靠的张起灵，觉得前路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
解雨臣走到黑瞎子身边，将水壶递给他，看着他依旧有些颤抖的手勉强接过，没有帮忙，只是静静看着。
“尽快恢复，”解雨臣开口，声音平静，“新的路，需要你。”
黑瞎子咽下口水，抬起眼，与他对视，眼里没有了玩笑，只剩下沉淀下来的坚定。
“放心，”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力量，“下次……换我。”
下一次，无论面对什么，他将不再是需要被护在身后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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