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礼把最后一摞旧瓷器搬进耳房，赵卫东正拿着账本跟周胖子对账，孙磊蹲在旁边擦一个刚收来的铜香炉。“我先撤了啊，明天约了苏晚去图书馆看书。”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赵卫东抬头瞥他一眼，挤眉弄眼地笑：“哟，是去看书还是去看苏晚同志啊？”贺礼踹了他一脚，转身往外走，耳朵却悄悄红了——自从上次在供销社偶遇后，他总以“请教历史问题”的名义约苏晚见面，有时在胡同口的长椅上聊《史记》，有时去书店一起找绝版书，慢慢才知道，苏晚比他高一届，去年没考上大学，今年准备再考，按辈分，他该叫一声“学姐”。
第二天一早，贺礼揣着刚从旧书摊淘来的《史记集解》，提前十分钟到了图书馆门口。苏晚穿着浅蓝色衬衫，背着帆布包，远远走过来，看见他就笑：“贺礼，你来得挺早。”“学姐先到的话，该我等你才对。”贺礼把书递过去，“上次你说想看这个，我找了好几家旧书摊才找到。”
苏晚接过书，指尖碰到他的手，赶紧缩回去，脸颊泛着浅红：“太谢谢你了，这书我找了好久。”两人并肩走进图书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贺礼翻开高考复习资料，眼角却总忍不住往苏晚那边瞟——她低头看书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偶尔皱着眉思考，样子认真又好看。
“你别总看我啊，快复习。”苏晚突然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贺礼赶紧收回视线，假装认真做题，耳朵却热得发烫。苏晚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小声说：“你基础好，又肯用功，肯定能考上燕园。”
贺礼心里一暖，抬头看她：“学姐也肯定能考上。”他知道苏晚的底子——上次聊到明清史，她对《明史·食货志》的解读比自己还透彻，而且她书法写得好，上一世就是作为书法特长生被燕园破格录取的。苏晚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整理的历史笔记推过去：“这是我总结的考点，你拿着看看，或许有用。”
日子在复习和收旧货的忙碌里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高考这天。贺礼早上起来，发现母亲王桂兰早就煮好了鸡蛋和面条，父亲贺建国也没去上班，坐在沙发上抽烟，手里攥着个红布包，里面是准备给他带的清凉油和铅笔。“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王桂兰把鸡蛋塞到他手里，声音有点发颤。贺建国也跟着点头：“考不上也没关系，爸还养得起你。”
贺礼咬了口鸡蛋，心里又暖又酸：“爸，妈，你们放心，我肯定能考上。”刚走到胡同口，就看见苏晚站在那里，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拿着两瓶北冰洋。“给，考试前喝点凉的，清醒清醒。”她把汽水递过来，笑容轻松，“我都跟你说了，你肯定没问题。”
贺礼接过汽水，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心里的紧张突然消了大半：“学姐也加油，咱们燕园见。”苏晚点点头，挥挥手看着他走进考场。贺礼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她还站在原地，阳光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光——他知道，苏晚的轻松不是没缘由的，就算文化课差一点，她的书法特长也能帮她敲开燕园的大门。
考场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贺礼打开试卷，扫了一眼题目，心里顿时有了底——历史题全是他复习过的重点，语文作文题《难忘的一天》，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跟苏晚在图书馆看书的场景，下笔如有神。数学题稍微有点难度，但他咬着牙算了算，也都解了出来。
每场考试结束，他都能在考场外看见父母的身影。王桂兰每次都冲上来问“难不难”，贺建国则默默递过温水。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结束，贺礼走出考场，夕阳正斜斜地挂在天上。他走到父母面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发挥得很好，燕园的录取通知书，离他不远了。
回家的路上，王桂兰一路都在说“要做顿好的庆祝”，贺建国也难得露出笑容。贺礼看着身边的人，心里满是踏实——上一世的遗憾，这一世正在慢慢弥补，他不仅要考上大学，还要带着父母和兄弟过上好日子，更要抓住苏晚的手，再也不放开。
夜里，贺礼躺在炕上，摸出苏晚给的历史笔记，指尖划过上面清秀的字迹，忍不住笑了。他知道，等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就是他新生活真正开始的时候，而1980年的夏天，正带着满满的期许，等着他开启下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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