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礼把刚收来的半麻袋旧书卸在院里，弯腰捶了捶发酸的腰。这半个月他跑遍了附近三条胡同，收着了民国版《唐诗三百首》，还淘到个完整的光绪年间青花笔筒，可每天从早跑到晚，腿都快磨出茧子，收来的东西却总装不满两个麻袋——单枪匹马的效率，实在太低了。
他坐在门槛上擦汗，脑子里突然蹦出三个名字：赵卫东、孙磊、周胖子。这仨是他高中同学，跟前世的自己一样，毕业后没正经活儿干，整天在胡同里晃悠，要么凑一起下棋，要么蹲在供销社门口侃大山，典型的“好吃懒做”团伙。可贺礼清楚，这仨人虽懒，却都是实诚人——赵卫东嘴甜会来事，跟街坊打交道有一套；孙磊力气大，扛东西搬箱子是把好手；周胖子心细，记账算钱从没出过错。上一世他们跟着自己瞎混，最后各自潦草度日，这一世，不如拉他们一起干。
第二天一早，贺礼揣了两包“大前门”，直奔赵卫东家。赵家住在胡同深处的杂院里，赵卫东正蹲在院里啃馒头，看见贺礼，嘴里的馒头差点喷出来：“哟，贺大才子，今天不看书，怎么想起找我了？”
贺礼坐在他对面，掏出烟递过去一根：“跟你说个正经事，我最近在收旧东西，就是老瓷瓶、旧书、老邮票这些，能挣钱。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想拉你入伙。”
赵卫东叼着烟，眼睛瞪得溜圆：“收破烂？那玩意儿能挣钱？”
“你别小瞧这行当，”贺礼从兜里掏出那枚光绪通宝，在他眼前晃了晃，“就这玩意儿，我收的时候花了五毛钱，以后能翻几十倍。咱们收的不是破烂，是宝贝。你嘴甜，跟大爷大妈打交道有一套，负责去各家各户问，到时候给你开工资”
赵卫东他猛吸一口烟：“行！我跟你干。”
拉上赵卫东，贺礼又马不停蹄去找孙磊。孙磊家在胡同口开了个小杂货铺，他正帮着搬酱油坛子，看见贺礼，直起腰抹了把汗：“啥事儿？我这忙着呢。”
“给你找个比搬坛子轻松还挣钱的活儿，”贺礼把收东西的事儿一说，又补充道，“你力气大，负责把收来的东西运回家，再帮忙整理分类，月底给你开固定工资，比你在杂货铺帮忙强。”
孙磊一听“挣钱”俩字，眼睛亮了：“真能开工资？多少？”
“先给你二十块一个月，以后生意好了再涨。”贺礼说。孙磊当即把酱油坛子一放：“成！明天我就跟你走！”
最后找的是周胖子。周胖子在家排行老幺，爸妈宠着，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贺礼找到他家时，他正躺在躺椅上啃西瓜。“胖子，别啃了，跟我挣钱去。”贺礼拍了拍他的肚子。
周胖子含着西瓜，含糊不清地问：“咋挣？我可不动弹。”
“不用你动弹，”贺礼笑着说，“你心细，帮我管账，收东西花了多少钱，卖了多少钱，记清楚就行，月底给你开二十块工资。”
周胖子眼睛一眯：“行！我干！”
三天功夫，兄弟仨全拉了入伙。贺礼在院里腾出一间小耳房，当作临时“仓库”，又给仨人分了工：赵卫东负责“扫街”收货，孙磊负责运输整理，周胖子负责记账管钱。出发前，贺礼把仨人叫到一起，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收物清单”：
? 优先收旧书字画，尤其是线装书、民国版书籍；
? 瓷器玉器不论完整与否，都要收，缺口的、有裂纹的也不能放过；
? 邮票、钱币、老钟表、红木家具，只要是老物件，都要问价。
“记住了，跟街坊说话客气点，别漫天压价，咱们是长久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贺礼叮嘱道。仨人点头如捣蒜，跟着他就出了门。
有了兄弟帮忙，效率果然翻了倍。赵卫东带着孙磊，一天能跑五条胡同，嘴甜的功夫全用上了，张大妈家压箱底的旧绣品、李大爷家不用的老座钟，都被他说动了拿出来卖；孙磊力气大，一趟能扛两大包东西，还把收来的物件按“书”“瓷”“杂项”分好类；周胖子在家把账记得明明白白，今天收了多少东西，花了多少钱，一笔笔都写在账本上，连五毛钱的零头都没差过。
不到一周，耳房里的“宝贝”就堆了半间屋——线装书攒了二十多本，瓷器有十来件，还有一堆铜钱和老邮票。这天晚上，贺礼把仨人叫到家里，炒了四个菜，开了一瓶二锅头。
“来，敬咱们哥几个一杯！”贺礼举起酒杯，“这月咱们先试试水，等下月我联系好琉璃厂的收旧货的，把这些东西卖了，给你们发工资！”
赵卫东喝了口酒，咧嘴笑：“礼子，还是你有主意！以前咱们瞎混，现在跟着你干，心里踏实！”
孙磊也跟着点头：“就是，比搬酱油坛子强多了！”
周胖子啃着酱肘子，含糊不清地说：“以后跟着礼哥混，肯定能发财！”
贺礼看着眼前的兄弟，心里暖烘烘的。上一世他孤孤单单，连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这一世不仅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还能带着兄弟们一起干事，日子总算有了奔头。他看着桌上的账本，又想起苏晚的笑容，心里悄悄盘算——等把这批东西卖了，就凑够给苏晚买礼物的钱，再攒点学费，这日子，只会越来越红火。
窗外的月亮升得老高，院里的灯光映着四个年轻人的笑脸，酒瓶碰撞的声音，在1980年的夜里，撞出了属于他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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