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秦枫正蹲在落马桥窑址的老槐树下,用软布擦拭那半只拼合的官窑贯耳瓶。残片的断口处凝着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像极了玄鉴镜镜面流转的光泽。
“师父,你看这断口!”小林突然指着瓶身内侧,那里的冰裂纹路在晨光里显出异样的走向,“像不像景德镇的地图?”
秦枫凑近细看。那些由釉面开裂形成的纹路,竟真的与手机里的卫星地图重合——最粗的一道裂纹,恰好对应着穿城而过的昌江,而断口处缺失的弧度,正指向市区的龙珠阁方向。
“玄山氏故意把线索刻在瓷片上。”他指尖抚过残片边缘,那里的釉色比别处略深,显然是二次入窑时特意补的痕迹,“这半只瓶子,是找到另一半的钥匙。”
警车里的伪古堂余党还在聒噪。秦枫回头时,正看见领头的瘸腿男人盯着瓷片冷笑:“就算找到另一半又怎样?没有‘窑火引’,拼起来也是废物。”
“窑火引?”秦枫心头一动。《辨瓷手记》里确实提过这东西——玄山氏用朱砂写着“官瓷合璧,需借窑火引,其形如豆,色如丹”,当时以为是某种特殊燃料,此刻想来或许是件实物。
“那是玄山氏传下来的信物。”瘸腿男人突然露出得意的笑,“你们以为老东西只会藏瓷片?他把最重要的引子,藏在窑工的后代手里。”
这话让秦枫想起琅嬛书坊的老头。那位自称“玄记”传人的老人,昨天递给他的蓝布包裹里,除了宋版书还有个锦囊,当时没来得及拆开。他摸出锦囊时,小林突然“呀”了一声——锦囊上绣的图案,正是官窑贯耳瓶的样式。
拆开锦囊,里面滚出颗樱桃大小的红瓷珠。珠身布满细密的开片,玄鉴镜的青光扫过时,开片里竟透出松柴燃烧的虚影。秦枫忽然想起柴窑窑壁的批注:“窑火引者,集百窑之精,藏千年之火。”
“这是用历代官窑的窑土烧制的。”他掂了掂瓷珠的重量,比普通瓷珠沉得多,“里面掺了玛瑙末和紫金土,玄山氏在《手记》里画过它的图谱。”
警笛声渐远时,小林突然指着龙珠阁的方向。朝阳正从阁楼飞檐后升起,金色的光线穿过云层,在昌江水面投下一道光柱,终点恰好落在岸边的一排老房子上——那里是景德镇的老窑工聚居区,门牌上还留着“窑帮巷”的旧称。
两人赶到窑帮巷时,晨雾还没散尽。青石板路上,几位白发老人正坐在小马扎上修补瓷坯,其中一位戴老花镜的老太太,手里拿着的修补工具,竟是用玄山氏笔记里记载的“金缮”技法——用漆和金粉填补瓷片裂痕。
“后生,你们是来收老瓷片的?”老太太抬头时,秦枫注意到她围裙上别着个瓷质徽章,图案正是半只贯耳瓶,与他们找到的残片一模一样。
“我们在找另一半官窑瓶。”秦枫取出残片,老太太的眼睛突然亮了。她放下手里的活计,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竟是另一半残片,断口处的冰裂纹与他们的完美契合。
“玄山先生果然没说错。”老太太的声音发颤,“他说百年后会有带‘玄镜’的人来,让我把这半片交给他。” 她指了指秦枫怀里的玄鉴镜,“我太爷爷是最后一任龙缸窑的窑工,这是玄山氏托他保管的。”
当两半残片靠近时,奇迹发生了。玄鉴镜突然浮到半空,青光将残片笼罩,断口处竟渗出金色的釉汁,像有生命般自动填补裂痕。片刻后,一只完整的官窑贯耳瓶出现在晨光里,瓶身的虹彩比之前更盛,在巷子里投下流动的光影。
“还差最后一步。”老太太从抽屉里取出个小木盒,里面是块黑色的火石,“玄山氏说,要让瓶子认主,得用窑帮巷的灶火烤一烤。”
秦枫将红瓷珠放在瓶口。当火石擦出的火星碰到瓷珠时,珠身突然裂开,涌出青蓝色的火焰——那火焰竟不烫手,顺着瓶身流转,将原本模糊的“尚食局”款识烧得清晰无比。
“这是……活火?”小林惊得合不拢嘴。《辨瓷手记》里说的“窑火有灵,遇真瓷则活”,原来不是比喻。
火焰熄灭时,瓶底突然显出一行小字:“真藏于‘窑魂’。” 秦枫想起窑帮巷深处的“窑神庙”,那里供奉着历代窑工的牌位,玄山氏的名字就刻在民国年间的那块木牌上。
老太太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人生疼:“玄山先生留下话,瓶子合璧后,要让它看看现在的窑火。” 她指了指巷尾的新窑,“年轻人现在用电窑烧瓷,但老祖宗的手艺没丢。”
新窑的窑工听说找到了官窑瓶,纷纷围过来看。当秦枫将贯耳瓶放在电窑旁时,瓶身突然发出嗡鸣,釉面映出无数细小的火苗——那是从宋代到现代的窑火影像,像一条跨越千年的火龙。
“原来这才是玄山氏的用意。”秦枫恍然大悟。这位百年前的奇人,藏起来的哪里是一件瓷器,分明是想让后人知道:真正的文脉,不在冰冷的藏宝地,而在代代相传的手艺里,在生生不息的窑火中。
傍晚的窑帮巷飘起饭菜香。秦枫将修好的贯耳瓶交给文物局的专家时,小林正蹲在老窑工身边,学用金缮技法修补碎瓷片。少年的手指笨拙地抹着金粉,夕阳照在他认真的脸上,像镀了层金边。
玄鉴镜此刻安静地躺在秦枫怀里。镜面的星图已经更新,代表“瓷”的星点旁,多出一个书卷的图案,指向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也是《宋诸臣奏议》里夹着的舆图所指之处。
“下一站去哪?”小林捧着刚修好的瓷杯跑过来,杯身上的裂痕被金粉填成了漂亮的花纹。
秦枫看向天边的晚霞。昌江的水面被染成了胭脂色,像极了官窑瓶釉面的红晕。他想起玄山氏在窑神庙牌位后的题字:“窑火不灭,文脉不绝。” 或许这场跨越百年的追寻,从来都不是为了找到某件宝物,而是为了读懂这八个字的分量。
“去京城。”他摸了摸怀里的玄鉴镜,镜面传来轻微的震颤,像在回应这个决定。
夜色渐深时,窑帮巷的老屋里还亮着灯。老太太正给孩子们讲玄山氏的故事,说他如何用一把锥笔在瓷片上刻下秘密,如何在战火里保护窑工的心血。窗外,新窑的烟囱里升起淡淡的青烟,与百年前的窑火在夜空里交汇,像一声跨越时空的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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