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长夜的寒意，却驱不散笼罩在苏家祖宅上空的凝重。
老太君院外，林凡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站在回廊下。他闭上双眼，并非调息，而是全力催动识海中的那片微缩星河。
世界在他“眼前”褪去了色彩与形态，化为了纯粹能量与信息的流动。空气里灵气的微弱涟漪，草木蕴含的生机绿意，砖石中沉淀的岁月气息……以及，那几不可察的、如同墨滴入清水后缓缓晕开的——残余的黑暗能量轨迹。
这并非简单的气味追踪，而是直接“阅读”能量在时空中留下的“印记”。
在他的感知中，两道极其淡薄，却本质相同的阴冷能量丝线，如同狡猾的毒蛇留下的黏液，一道延伸向宅院深处，另一道……则诡异地指向了东南方向，赵乾所居客院的大致方位！
果然与他有关！
林凡睁开眼，眸中寒星一闪而逝。他没有声张，而是如同寻常巡视般，不紧不慢地朝着赵乾的客院走去。
刚到院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赵乾略显激动，却又刻意压低的声音：
“……晚晴妹妹，你听我说！昨夜事发之时，我确实心中烦闷，在花园附近散步，但我可以对天发誓，绝未靠近老太君院落半步！更不曾见过什么木盒！”
“我知你与林兄因婚约之事对我多有误解，但此事关乎苏家安危，关乎老太君安危，我赵乾岂是那等狼心狗肺、是非不分之人？”
院内，苏晚晴面色清冷，看着眼前一脸“诚恳”与“委屈”的赵乾。她虽虚弱，但眼神锐利如刀，试图从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赵表哥不必激动。”她语气平淡，“只是例行询问。既然表哥说未曾靠近，那可知晓，为何护卫会在回廊附近，闻到那股独特的墨香与药气？”
赵乾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愕然与茫然：“墨香？药气？这……我平日确有熏香习字的习惯，所用墨锭也掺杂了几味宁神药材，但昨夜……或许是风将气味带了过去？晚晴妹妹，你莫非怀疑我？”
他一副备受打击、难以置信的模样，演技堪称精湛。
就在这时，林凡缓步走入院内。
看到林凡，赵乾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忌惮与阴鸷，但面上却立刻换上了关切之色：“林兄！你来得正好，昨夜听闻后山有变，你与晚晴妹妹无恙吧？可曾抓到那胆大包天的贼人？”
林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其灵魂。
“赵兄身上这墨香，确实独特。”林凡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不知用的是何种墨锭？哪几味药材？我对古法制墨也有些兴趣，可否借观一二？”
赵乾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随即笑道：“不过是些寻常之物，怕入不了林兄法眼。那墨锭昨日恰好用完了，药材也只是普通的安神香草，不值一提。”
“用完了？”林凡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真是可惜。”
他不再追问，转而看向苏晚晴，微微摇头。
苏晚晴会意，知道从赵乾这里问不出更多东西。此人心思缜密，早有准备。
“既如此，赵表哥好生休息，若有线索，还请及时告知。”苏晚晴说完，与林凡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同离开了客院。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赵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他快步回到房中，关上房门，从贴身内袋中取出一个不过拇指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的物事。
他对着那黑色物事，以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惧禀报道：“……师尊，那林凡灵觉异常敏锐，已怀疑到我身上。苏家祖宅暂时无法再探，那‘钥匙’……”
黑色物事微微震动，传出一个沙哑扭曲，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无妨……‘钥匙’已确认在盒中……‘巫傀镜’碎片失落……或有意料之外的‘眼睛’在注视……计划暂缓……等待‘星晦’之日……”
赵乾闻言，身体微微一颤，恭敬应道：“是，弟子明白。”
……
回到林凡暂居的静室。
苏晚晴屏退侍女，室内只剩下她与林凡二人。她脸上的疲惫难以掩饰，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赵乾有问题。”她肯定地说，“他在撒谎。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当我提到墨香时，他右手中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这是他心虚时的小动作。”
林凡点头，对苏晚晴的观察力表示赞同。他更相信自己的能量感知。
“他不止有问题，而且，他与昨夜袭击我们的幕后黑手，有直接的能量联系。”林凡沉声道，“那黑暗结界的气息，与他身上的‘味道’同源。他或许不是直接的执行者，但绝对是知情者，甚至可能是内应。”
苏晚晴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早有猜测，但被林凡如此肯定地说出，还是感到一阵心寒。家族内部，竟然真的出了勾结外敌的叛徒！
“那我们立刻去告诉父亲，拿下赵乾！”苏晚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急。”林凡摇头，“我们没有确凿证据。仅凭能量感应和你的观察，他完全可以反咬一口。打草惊蛇，反而会让真正的幕后主使隐藏更深。”
他话锋一转，从怀中取出了那块护卫发现的青铜镜碎片，将其放在桌上。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个。”
阳光从窗棂透入，照在那块古朴残破的青铜碎片上。镜面依旧模糊，但背面的古老纹路在光线下显得愈发清晰、神秘，带着一种蛮荒苍凉的气息。
苏晚晴仔细端详，秀眉微蹙：“这纹路……从未见过，不像中原修真界任何一派的风格，倒像是……古籍中记载的某些古老部落的图腾。”
“是南疆黑巫的器物。”林凡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爷爷的笔记中有过记载，此物名为‘巫傀镜’碎片，与一种名为‘锁魂夺魄’的邪恶秘法有关。”
“林爷爷的笔记？”苏晚晴惊讶地看向林凡，美眸中异彩连连。她发现自己这位未婚夫身上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林凡没有过多解释笔记的来源，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碎片上。
他没有像寻常修士那样，试图用神识强行探入碎片内部。在他眼中，这块碎片首先是一个“物体”，一个蕴含着信息和能量的载体。
他先是仔细观察纹路的走向、深浅、磨损程度，判断其铸造工艺和年代。
接着，他伸出食指，指尖一缕极其细微、温和的星辰之力缓缓溢出，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触碰碎片的边缘，感知其能量导性、共振频率以及对不同属性灵力的反应。
然后，他甚至取出了纸笔，快速地将那些复杂的纹路临摹下来，试图从几何学、拓扑学的角度，分析其结构是否隐藏着某种规律或阵法基理。
苏晚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扰。她看着林凡时而凝神感知，时而快速演算，那专注的侧脸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这种迥异于传统修士的研究方式，让她感到新奇而又……着迷。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林凡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目光死死锁定在他临摹下来的纹路图纸的某一处。
那里是几条看似随意弯曲的线条交汇点，在几何分析中，这是一个能量流转的“节点”。但林凡发现，若以这个节点为核心，将周围几条主要的纹路视为能量通道，再结合碎片本身微弱能量残留的分布……
“这不是一个完整的法器……”林凡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这是一个‘信标’，或者说……一个‘验证器’！”
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晚晴：“我明白了！这碎片本身不具备强大的力量，但它是一个钥匙，一个用于激活、定位或者控制某个更庞大系统——比如一个特定秘境，或者一个强大‘巫傀’的凭证！”
“昨夜那袭击者，身上必然带着这块碎片的核心部件！这块碎片是不小心脱落，或者说……是在与我那‘破虚指’对撞时，被其蕴含的‘破妄’道韵从主体上震落下来的！”
这个推断，让整个事件的性质瞬间发生了变化。
敌人的目标，或许不仅仅是一份婚约契书！契书可能只是顺带，或者其中隐藏着关于“巫傀镜”完整体的线索！对方的真正图谋，很可能与这“巫傀镜”所能开启或控制的某个南疆黑巫遗迹或力量有关！
苏晚晴被林凡这番推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若真如此，那牵扯就太大了！南疆黑巫，那是连隐界都视为禁忌的诡异存在！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小姐，林先生。”门外是苏晚晴的心腹侍女，“刚刚收到江南市分公司传来的加急消息。三日前，南部边境，靠近十万大山的区域，发生了一次小规模但极其异常的地震。当地传出谣言，说……说地震震裂了一座古墓，里面有会动的青铜雕像走出来，还……还掳走了几个村民！”
林凡与苏晚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凛然。
南部边境！十万大山！正是南疆黑巫传说流传的区域！
会动的青铜雕像……与这“巫傀镜”碎片，是否存在着某种可怕的关联？
敌人调虎离山，盗取契书，掉落碎片……这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个方向。
林凡握紧了手中的青铜碎片，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凝聚。
风暴，似乎正在南方汇聚。而他和苏家，已经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南下十万大山，已不可避免。那里，不仅可能隐藏着敌人的踪迹和“巫傀镜”的秘密，或许……也与他爷爷林清风当年的叛出隐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路，迷雾重重，杀机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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