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昆援军的出现，如同烧红的铁锥刺入牛油，瞬间撕裂了北狄大军的侧翼。
寒铁关的骑兵是北境边军中有名的精锐，养精蓄锐多时，此刻挟奔雷之势冲入战团，马槊如林，刀光似雪，顷刻间便将猝不及防的狄军后阵搅得天翻地覆！
正在全力攻城的狄兵顿时陷入了前后夹击的绝境。城头上的压力骤减，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将攀上城墙的狄兵又生生压了回去！
“援军已至！随我杀出去！接应杜将军！”赵珩强撑着疲惫伤痛的身躯，举起卷刃的长剑，厉声高呼！
“杀！杀！杀！”
绝处逢生的守军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还能行动的士卒纷纷拿起武器，跟随着赵珩，从摇摇欲坠的城门缺口，如同决堤的洪流，反冲而出！
沈芷萱紧随赵珩身侧，短刺翻飞，精准地清除着前方阻碍。她的存在，让赵珩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冲锋。
城内城外，瞬间形成了对狄军的夹击之势！
秃发乌孤在乱军之中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一直被自己派兵封锁、认为不敢出关的杜昆，竟会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倾巢而出！
“稳住！后队变前队，挡住周军骑兵！前队继续攻城！”秃发乌孤试图稳住阵脚，但军心已乱，命令难以有效传达。前方的狄兵想退，后面的狄兵被骑兵冲散，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杜昆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他年约五旬，面容冷峻，此刻须发戟张，杀气腾腾，显然对狄人恨极。他看到了从堡内冲出的赵珩，虽未见过，但看其气度装束，心中已然明了。
“齐王殿下！杜昆救驾来迟！”他扬声高喝，手中长枪不停，不断向赵珩的方向靠拢。
“杜将军来得正好！你我合力，剿灭此獠！”赵珩大声回应，两股力量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汇合！
战场形势彻底逆转。狄军腹背受敌，指挥失灵，士气崩溃，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开始四散溃逃。
“追杀三十里！不要放走了秃发乌孤！”杜昆显然不想放过这个重创北狄的机会，下令骑兵全力追击。
赵珩则更关心堡内情况，下令收拢部队，清点伤亡，扑灭城头余火，抢救伤员。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照亮这片修罗场时，战斗已基本结束。堡外尸横遍野，残破的旗帜和兵器散落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焦糊气味。
磐石堡的城墙千疮百孔，城门几乎彻底报废，但，它依然挺立着。城头上，那面残破不堪的玄鸟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这场惨烈守城战的最终胜利。
赵珩站在破损的城门口，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些相互搀扶着、虽然疲惫不堪却眼神明亮的守军，心中百感交集。他转身，看向身旁的沈芷萱，她脸上的血污尚未擦去，青衫褴褛，但身姿依旧挺直。
“我们……守住了。”赵珩的声音沙哑干涩。
沈芷萱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幸存的面孔，最后落在赵珩疲惫却坚毅的侧脸上，轻声道：“嗯。”
简单的回应，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
这时，杜昆安排好追击事宜，带着几名亲兵大步走来。他走到赵珩面前，郑重抱拳行礼：“末将寒铁关守将杜昆，参见齐王殿下！救援来迟，令殿下与磐石堡将士受苦，请殿下治罪！”
赵珩连忙上前扶住他：“杜将军言重了！若非将军及时来援，磐石堡已成焦土，本王亦成枯骨！将军乃救命之恩，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他打量着杜昆，这位老将风尘仆仆，甲胄上满是血污，显然一路疾行并经历了恶战。
“杜将军，为何直到今日才……”赵珩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派出的信使无一返回，烽火也是昨日才点燃。
杜昆脸上露出愤慨与无奈交织的神色：“殿下明鉴！末将早已接到殿下密信及军情急报，本欲即刻发兵！奈何……奈何韩承那叛贼，竟派兵伪装北狄游骑，不断袭扰我粮道，并散布谣言，称殿下已在烈风堡遇害，磐石堡已降，引我出兵是陷阱！末将虽不全信，但为保寒铁关万全，不得不谨慎查证，以致延误了时日！直到昨日见到磐石堡三柱烽火，方知情况万分危急，这才尽起关内精锐，星夜来援！请殿下恕罪！”
果然又是韩承！赵珩眼中寒光一闪。此人投敌之后，竟如此不遗余力地为北狄铺路，着实可恨！
“此事罪在韩承，与将军无关。”赵珩压下怒火，安抚道，“将军能明辨是非，最终来援，已是大功一件！”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地问道：“堡内伤亡如何？周奎、雷虎他们……”
一旁被搀扶着的周奎，挣扎着上前，声音哽咽：“王爷……雷虎他……力战殉国了！堡内弟兄……阵亡逾千，伤者不计其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确切数字，尤其是雷虎的死讯，赵珩心头仍是一阵剧痛。那个在落鹰涧悍勇冲锋，在城头死战不退的莽撞汉子，终究还是将一腔热血洒在了这片他守卫的土地上。
他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对周奎和周围所有幸存的将士，沉声道：“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他们的功绩，本王铭记，朝廷亦会铭记！磐石堡，因他们而不倒！”
“厚葬所有阵亡将士，优抚家眷！全力救治伤员！”赵珩下令。
“末将遵命！”周奎含泪领命。
杜昆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王爷，看着他与士卒同甘共苦留下的伤痕，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命令，感受着残存守军对他发自内心的拥戴，心中原本因武选而产生的一丝芥蒂，此刻也消散了大半。此子，确有人主之姿。
“殿下，如今烈风堡已叛，北狄虽暂退，但其主力未损，左贤王大军恐仍在后方。接下来，不知殿下有何打算？”杜昆拱手问道，态度已然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敬意。
赵珩望向烈风堡的方向，眼神冰冷如铁：“整顿防务，安抚军民，然后……上书朝廷，请旨平叛！烈风堡，必须夺回！韩承，必须伏诛！”
他顿了顿，看向杜昆，语气缓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杜将军，磐石堡与寒铁关，唇齿相依。望将军能与本王同心协力，共御外侮，肃清北境！”
杜昆迎着赵珩的目光，看到了其中的坚定与信任，他深吸一口气，抱拳沉声道：“末将，谨遵王爷号令！愿为前驱，夺回烈风堡，诛杀叛贼！”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驱散了夜的阴霾，也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战场，以及城头那面虽残破却傲然挺立的旗帜。
磐石堡守住了，但北境的风云，远未平息。夺回烈风堡、彻底击退北狄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赵珩知道，经过这一场血与火的淬炼，他在北境的根基，才算是真正扎下了。而前路，依旧漫长且布满荆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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