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柱狼烟笔直刺破阴霾天空，如同磐石堡无声的泣血呐喊。城头守军望着那绝望的信号，短暂的沉寂后，反而爆发出更加炽烈的战意。退路已绝，唯有一战。
狄军营中，秃发乌孤看着那冲天狼烟，脸上露出狰狞而满意的笑容。他知道，这座顽强的堡垒，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传令！全军压上！日落之前，我要在堡内喝酒！”秃发乌孤挥刀狂吼。
这一次，北狄人不再保留。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四野，黑压压的步兵如同潮水般涌来，数量远超此前任何一次。数十架云梯被同时竖起，如同无数巨蟒攀附城墙。楯车、攻城槌再次被推向摇摇欲坠的城门。
箭矢如同泼天的暴雨，几乎遮蔽了日光。守军残存的箭矢很快消耗殆尽，只能依靠滚木擂石和近身搏杀。
“砸！给老子砸！”雷虎赤着上身，浑身浴血，如同疯虎般抱起一块巨石狠狠砸下，将一架云梯连同上面的狄兵轰然砸落。他所在的这段城墙已成为狄军重点攻击目标，压力巨大。
沈芷萱不再游走，而是守在赵珩附近一段险要的城墙。她的短刺化作夺命寒光，任何试图从这里攀上的狄兵，都被她精准而迅速地格杀。尸体在她脚下堆积，但她眼神依旧冰冷，气息不见丝毫紊乱，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赵珩也拔剑在手，他的武功虽不及沈芷萱，但也是皇室子弟中的佼佼者。他格挡开一支射来的冷箭，反手将一名刚刚冒头的狄兵刺下城去。温热的鲜血溅在他脸上，带着腥咸的气息。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频繁地亲手杀戮，胃里一阵翻腾，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更不能退。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伴随着守军惊恐的呼喊：“城门！城门要破了！”
持续承受撞击的包铁木门，终于不堪重负，在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破开了一个大洞！狄兵疯狂的吼叫声从洞外传来！
“堵住缺口！”周奎目眦欲裂，亲自带着亲兵冲下城墙，用身体和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死死堵住城门的破洞。双方隔着破碎的门板用长矛互刺，惨叫声不绝于耳。
城墙之上，多处防线也岌岌可危。狄兵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从云梯攀上，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城墙变成了巨大的绞肉机，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赵珩身边的一名护卫被狄兵弯刀砍中，惨叫着倒下。另一名狄兵狞笑着扑向似乎落单的赵珩。
“王爷小心！”一名浑身是伤的老兵猛地扑过来，用身体替赵珩挡住了这一刀，弯刀深深嵌入他的肩胛。
赵珩眼眶一热，怒吼一声，手中长剑狠狠刺入那狄兵胸膛。
“老哥！”他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老兵。
“王爷……守……守住……”老兵艰难地说完，头一歪，气绝身亡。
赵珩轻轻放下他的尸体，胸中被巨大的悲愤填满。他抬起头，看向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狄兵，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杀——！”他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震天的咆哮，主动冲向敌群！
沈芷萱见状，身形一闪，紧随其侧，短刺翻飞，为他挡开来自侧翼的攻击。两人一主一辅，竟在混乱的城头硬生生杀出了一小片空地！
然而，个人的勇武在如此规模的战场上，终究难以扭转大局。越来越多的狄兵涌上城墙，守军被分割、包围，防线在一点点崩溃。
夕阳西下，如血残阳将天空和大地都染成一片凄厉的红色，与城墙上的血色交相辉映，构成一幅惨烈至极的画卷。
磐石堡，似乎真的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赵珩拄着剑，剧烈喘息着，身上添了数道伤口，鲜血浸透了衣袍。沈芷萱护在他身前，青衫已被染成暗红，气息也粗重了几分。
周奎在城门处身负重伤，被亲兵拼死抢回。雷虎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还能站着的守军，已不足三百，且被压缩在几段残破的城墙和瓮城区域。
秃发乌孤在远处，已经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赵珩看着天边那如血的残阳，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他还没有肃清北境，还没有推行武选，还没有……看清身边那人眼底深处，究竟藏着什么。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际——
“呜——呜——呜——”
一阵不同于狄人号角、更加雄浑苍劲的号角声，如同平地惊雷，陡然从狄军侧后方传来！
紧接着，是如同闷雷般滚动的马蹄声！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所有人为之一愣！
赵珩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如血残阳映照的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如同神兵天降，骤然出现！无数迎风招展的旗帜上，赫然绣着一个巨大的“周”字，以及……寒铁关守将“杜”字大旗！
援军！是杜昆的援军！
他们来了！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们终于来了！
城头上，残存的守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劫后余生、震耳欲聋的狂喜欢呼！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寒铁关！是杜将军！”
“天不亡我磐石堡！”
绝处逢生的狂喜，如同最猛烈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守军最后的力气！
赵珩看着那支如同利剑般直插狄军侧翼的钢铁洪流，看着狄军后方因突如其来的打击而产生的巨大混乱，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一只冰凉却稳定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手臂。
是沈芷萱。
她依旧沉默，但那双清冷的眼眸中，似乎也映入了天边那如血的残光，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波动。
赵珩借力站稳，望着城外那突如其来的战局逆转，望着身边这个一路生死与共的女子，染血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无比锐利的笑容。
“看来，我们……赌赢了。”
夕阳沉下最后一丝余晖，黑暗降临，但磐石堡内外的喊杀声、马蹄声、号角声却更加激烈。战局，因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瞬间逆转！
血色的残阳落下，但属于磐石堡、属于赵珩的漫长黑夜，似乎终于透进了第一缕曙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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