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高了些,王氏扛着锄头,慢悠悠地往自家地里去。
她心情不错。
最近铁蛋在她的强力干预下,没有和方言那个败家精一起厮混。
昨日又把春播的种子下完,今日只需除除草,浇浇水,活计轻松。
一想到秋后那黄澄澄的谷子能堆满粮仓,她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走过田埂,她习惯性地往旁边那片属于老二家的良田瞥了一眼。
这一瞥,却让她脚步猛地顿住,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只见那片本该荒着长草的肥沃水田里,此刻竟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弯腰忙碌着!
那不是老三家的赵氏和方先明吗?!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在给老二家的地除草?!
王氏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和隐隐的不快,瞬间涌了上来。
她当下也顾不上自家地里的活了,拐了个弯,就朝着那边走去,脸上堆起似笑非笑的表情。
“哟!老三家的!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勤快,还帮老二家伺候起地来了?”
王氏的声音又尖又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怎么?老二家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么卖力?还是说,这地以后就归你们种了?”
她最后那句话,带着明显的试探。
她可一直盼着方先正把这十亩良田低价盘给她家呢!
赵氏和方先明闻声直起腰,看到是王氏,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赵氏擦了把额上的汗,笑了笑,含糊道:“大嫂来了。没...没啥,就是狗蛋那孩子......”
“狗蛋?”王氏眼睛一亮,立刻打断她,追问道,“方言那小子又整什么幺蛾子了?是不是他家没钱了,要把这地佃出去?要佃也得先紧着自家人不是?你们出多少佃租?跟大嫂说说!”
她心里盘算着,若是老三家用低价佃了去,她非得闹到公爹那里,把这事搅黄不可。
到时候她再出比老三家更高一点的价钱,把这地给佃下来。
赵氏被王氏连珠炮似的发问逼得没办法,又见对方一副不问明白不罢休的架势,只好硬着头皮低声道:“不是佃,是...是狗蛋用这十亩良田,换了我们家那二十亩旱田。”
“啥?!”
王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得几乎刺破人的耳膜!
十亩良田换二十亩旱田?!
疯了!方言那小孽障真是彻底疯了啊!
这等崽卖爷田不心疼的败家事,他也干得出来?!
她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又被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吞没!
“十亩良田换二十亩旱田?!方言那小孽障疯了?!还是你们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王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指着赵氏的手指都在发颤。
“你们这不是明抢吗?!欺负二房父子不懂农事是不是?!好你个赵氏!平日里看着老实,心肠竟这么黑!”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自家到手的金元宝被人生生抢走了!
十亩良田啊!
那可是能传家的产业!就这么被方言那败家子轻飘飘地换了二十亩只长石头不长苗的破旱田?!
这便宜让老三家捡去了?!凭什么?!
赵氏被王氏劈头盖脸一顿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要解释换地的缘由是为了造纸工坊,免得污染良田得罪全村。
但看着王氏那副被嫉妒冲昏头脑根本听不进人话的模样,她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
王氏狠狠剜了赵氏和方先明一眼,仿佛他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强盗,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她脚步飞快,心里那团妒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不行!
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便宜不能让老三家独占了!她得不到,谁也别想好过!
王氏没有回地里,而是径直去了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此时正是农闲片刻,几个妇人正聚在树下嚼舌根。
王氏一屁股坐下,拍着大腿,就开始她的爆料,声音又响又亮,生怕别人听不见。
“哎呦喂!你们是不知道啊!老二家那个方言,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孽障啊!”
她成功吸引了所有妇人的注意。
便立刻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将“十亩良田换二十亩旱田”的事情说了出来。
还重点突出方言崽卖爷田的光辉事迹。
老三家诡计多端趁火打劫的行为也被她说的栩栩如生,仿佛是亲身经历一般。
“你们说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十亩上好的水浇地,就换了那鸟不拉屎的旱田?还是二十亩?这跟白送有什么分别?”
“方先正也是个没用的,就知道读死书,连儿子都管不住!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就这么被糟践了!真是不孝至极!”
“老三家更是缺德冒烟了!这种便宜也敢占!也不怕天打雷劈!欺负二房没个女人当家是吧?良心都被狗吃了!”
王氏的嘴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句句戳在方言和方先明他们家上。
村里消息传得飞快,不到半天功夫,“方言崽卖爷田”、“老三家不是人坑害兄弟”的流言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方家村的每一个角落。
村民们茶余饭后,无不议论纷纷。
大多数人自然是羡慕嫉妒恨,恨不得得了那个便宜的是自家。
在嫉妒的驱使下,转而化作对老三家的指指点点和对方言的鄙夷嘲讽。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老三家平时闷不吭声,下手这么黑!”
“方言那小子,以前就觉得他混账,没想到会混账到这个地步!”
“唉,先正兄弟可惜了,摊上这么个儿子...”
“以后谁家敢跟老三家打交道?心太黑了!”
风言风语如同冰冷的刀子,嗖嗖地往赵氏和方先明身上戳。
赵氏在地里干活,都能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她咬着牙,低着头,拼命忍着。
在方言和她换地的那一刻,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为了那十亩良田,为了儿女的未来,这些指责她认了!戳脊梁骨就戳吧!实惠到手了就行!
然而,当她听到有人开始编排方言时,赵氏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和方言的相处,她明白,方言就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
说她占便宜,她认!
说方言不好?不行!
方言是他们家的恩人,是雪中送炭的活菩萨!谁也不能诋毁!
她猛地扔下锄头,在方先明担忧的目光中,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狮,直冲村后方先公家!
“王氏!你给我出来!”赵氏冲到方先公家院门口,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败家?谁不是人?你在村里瞎胡说什么?”
王氏正得意洋洋地在院里喂鸡,听到叫骂,叉着腰走出来,毫不示弱:“怎么?占了天大的便宜,还不许人说两句?你们做得,我说不得?”
“我占便宜我认!但狗蛋那孩子是为了办正事!不像你,整天就知道盯着别人碗里的肉!眼红心黑的东西!你再敢在外面败坏狗蛋的名声,我撕烂你的嘴!”赵氏气得浑身发抖。
“呸!办正事?我看是帮你办正事吧!拿良田换旱田的正事?骗鬼呢!还不就是你们鬼迷心窍,忽悠那个傻小子!”
眼见王氏不知悔改,赵氏竟然率先冲了上来。一把就揪住了王氏的头发。
王氏吃痛,也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
两个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妯娌,此刻却如同生死仇敌,瞬间扭打在一起!
扯头发、抓脸、掐胳膊...农村妇人打架,没有章法,却招招狠厉,长年积累的怨恨,在此刻爆发。
周围的鸡被惊得四处乱飞,邻居们闻声纷纷跑来围观,惊呼、劝架、看热闹的都有。
王氏毕竟家境好些,力气也足些,渐渐占了上风,将赵氏压在地上。
就在她扬手要打时,一声愤怒的暴喝响起:“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
方承薪脸色气的铁青,在方先明和方先公的带领下,走到院内。
很快,方家老宅的堂屋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方承薪端坐上位,脸色阴沉如水。
王氏和赵氏跪在下面,头发散乱,脸上都挂了彩,衣衫不整,犹自不服气地瞪着对方。
方先公和方先明站在一旁,脸色尴尬。
兄弟两人的感情还是挺好的,各自媳妇闹出这一场戏,让他们如何自处?
听完众人七嘴八舌的叙述,方承薪总算明白了事情始末。
事情的源头,又是方言那个家伙!
这小子,真是不折腾出点事来就不安生!
但听到赵氏说方言换地是为了办事业,怕糟蹋周围良田得罪全村人。
他心中一动。
办事业?至于是什么事业,赵氏却是只字不提。嘴巴就像是被针缝过一样。
这让他想起了大哥方承祖那晚的话:“心思之活络,算计之精准,胆量之泼天!根本不像个十三岁的娃!”
这小子,看似胡闹,实则每一步都藏着深意?
他深吸一口气,浑浊的老眼锐利地扫向王氏,猛地一拍桌子!
“王氏!我上次是不是说过,老二家的事,不用你再多嘴!徭役钱狗蛋挣了,地!也是他家自己的,他想怎么处置,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老三家的就算得了实惠,那也是人家狗蛋心甘情愿!轮的到你到处撒播谣言,败坏自家侄儿和弟媳的名声?!我们方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再敢胡咧咧,你就给我滚回娘家去!”
王氏被公爹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骂傻了,脸上血色瞬间褪尽,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承薪。
她嫁到方家这么多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自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爹虽不算多偏爱她,却也从未如此严厉地斥责过她!
今天竟然为了方言那个败家子,偏袒占了便宜的老三家,如此下她的脸面?!
委屈、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慌乱,瞬间淹没了她。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
赵氏也愣住了,她没想到爹会如此明断,甚至隐隐有维护自己这边的意思。
以往只要和大嫂争斗,爹哪次不是各打五十大板?现在居然有了偏向?
一场风波,暂时被方承薪强压了下去。
王氏和赵氏各自被丈夫拉走。
今天可是让他们五房出尽了洋相。
堂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方承薪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着发痛的额角。
“唉,这家,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都是因为方言那个逆孙!这家伙怕不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吧?原来还能凑合过的家,因为他的降临,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他沉默地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才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踱朝着村中心爹娘住的方向走去。
现在大哥方承祖应该在拜见爹娘!
他得去找他大哥好好聊聊。
最近就数他和方言接触最多,他得去问问,方言这小子到底还有着多少隐瞒自己的秘密。
他有些怕了!
方言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他不知道方言往后到底会惹出怎样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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