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内宅,李矜的绣房内。
林知微,这位出身江南名门的才女,正手持书卷,一字一句地教导着女儿李矜诵读《女诫》。
她的声音温婉柔和,如同江南的潺潺流水,带着一种浸润书香的独特韵味。
然而,与母亲的专注投入不同,李矜虽然眼睛盯着书页,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贝齿轻轻咬着下唇,脑海中反复浮现的,全是方言那张让她屡屡吃瘪的脸!
“小骗子...刁民...无赖!” 李矜在心中咬牙切齿地默念,“等着吧!等本小姐学问超过了娘亲,定要你跪在我面前,为你往日的嚣张忏悔!看你还怎么巧言令色!”
她对读书突然爆发出的热情,让林知微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便是无尽的欣慰。
女儿终于开窍了!虽然不知缘由,但肯主动向学总是天大的好事。
她教得愈发用心,恨不得将满腹才学顷刻间都灌入女儿脑中。
就在这时,绣房的珠帘“哗啦”一声被猛地掀开!
贴身丫鬟碧春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脸因为奔跑而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烁着激动与不可思议的光芒。
“夫人!小姐!出、出大事了!”碧春抚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林知微微微蹙眉,放下书卷,语气带着一丝不悦:“碧春,何事如此惊慌失措?不成体统。”
李矜也被打断了“复仇大计”的畅想,没好气地瞪了碧春一眼:“就是,天还能塌下来不成?没见娘亲正教我念书吗?”
碧春连忙摆手,急声道:“不是的!夫人,小姐!是外面花园的文会上,出了、出了一首了不得的诗!现在整个园子都轰动了!就连老太爷那边都被惊动了!”
“哦?”林知微闻言,秀眉一挑,来了兴趣。
她虽是女子,但出身书香,自身才学不俗,对诗词文章向来喜爱。
能让李府宴席上的文士才子们轰动,甚至惊动那几位泰斗的,绝非寻常之作。
“是何诗句?你且念来听听。”林知微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丝期待。
碧春努力回忆了一下,她也是听其他丫鬟奔走相告记下的,磕磕绊绊地念道:“好像是什么...昔日...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看尽京都花!”
诗句念完,绣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林知微脸上的闲适与期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甚至带倒了手边的茶盏都浑然不觉。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京都花...”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四句诗,每重复一字,眼中的惊骇便多一分。
这诗!这诗!
语言平实却力透纸背!前两句对比强烈,一种挣脱束缚、心怀寰宇的豪情喷薄欲出!后两句更是将金榜题名后的得意、畅快、雄心壮志描绘得淋漓尽致!
这已非简单的“佳作”二字可以形容!这简直是道尽了天下读书人终极梦想的神来之笔!有传世之姿!
“这诗是何人所作?”林知微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陵文坛,何时出了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她竟从未听闻!
碧春见夫人如此反应,更是激动,连忙道:“听说是刘家那位睿少爷作的!”
“刘睿?!”
这一次,失声惊呼的是李矜!
她脸上的郁闷瞬间被荒谬和难以置信取代,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笑话!
“那个整天就知道遛狗斗鸡、一提读书就头疼、连《三字经》都背不利索的刘睿?他能作出这样的诗?碧春,你莫不是听错了?!”李矜的声音又尖又亮,充满了怀疑。
林知微的震惊也迅速被浓浓的疑虑所覆盖。
刘家与李家是世交,刘睿那孩子她再熟悉不过。
说句不客气的,那就是个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文墨之上简直一塌糊涂!说他能写出这等足以名动文坛的诗句?
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碧春,你可确定?真是刘睿当场所作?”林知微神色凝重地追问。
碧春被两位主子的反应弄得有些紧张,小声道:“奴婢...奴婢也是听园子里伺候的姐妹们说的,都说亲眼看见刘少爷写的,好多公子先生都围着看呢...应该...应该不会错吧?”
“绝无可能!”李矜斩钉截铁,她拉起林知微的衣袖,“娘!这里头肯定有古怪!刘睿要是有这本事,他爹娘早就敲锣打鼓宣告全湖广了,还能由得他天天被别人嘲笑是‘刘草包’?”
林知微眸光闪动,心中的好奇与疑虑达到了顶点。
一首横空出世的传世之诗,一个绝无可能作出此诗的纨绔子弟...这背后定然有文章!
“走!”林知微当机立断,“矜儿,随为娘去园子里看看!我倒要瞧瞧,这刘睿何时修成了这等惊世的文采!”
她也顾不得什么内眷不宜轻易在前院男宾宴集之地过多露面的规矩了。
身为一个才女,对这等文坛“盛事”的好奇心压倒了一切。
李矜更是求之不得,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家伙在背后搞鬼!说不定...还能抓到刘睿作弊的证据!
母女二人带着碧春,匆匆出了绣房,径直朝着花园诗会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花园,周围的议论声便越是清晰,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那首《登科后》,语气中充满了惊叹、赞赏和不可思议。
当林知微和李矜穿过月洞门,踏入花园,目光迅速锁定了那被人群层层围住的中心。
正是意气风发、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的刘睿!
然而,下一刻,她们的目光几乎同时定格在了刘睿身边,那个穿着明显与周围锦衣士子格格不入、身形瘦小却眼神清亮的少年身上!
李矜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方言?!
这个小骗子!他怎么在这里?!他怎么混进来的?!还站在了刘睿那个草包身边?!
林知微也是微微一怔,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是他?那个在武昌府城外,雪中售卖考卷的少年?
她对其印象颇为深刻,那份考卷上的字迹文章,她和夫君都赞不绝口。
只是没想到,竟会在此地,在李府的内园,再次见到他。
而且,他还是站在了作出“传世之诗”的刘睿身旁?
一个荒谬却又隐隐约约似乎能解释得通的念头,如同初春的嫩芽,悄然在林知微的心头钻出。
她想到了方言卖给她们的那篇惊世文章,又想到了方言的身份。
难道...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和浓浓的好奇。
林知微轻轻拉住正要冲上去质问的李矜,缓缓摇了摇头,指向了刚刚从阁楼内出来的老太爷和各位大儒们。
“现在外面那么多男人,你个姑娘家家的,适合抛头露面吗?”
一动不如一静,既然那些大儒们出马了,她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而李矜的目光,则像两把小刀子,死死钉在方言那张带点狡黠的脸上。
以她对刘睿的了解,刘睿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诗词。
难道是他?这首传世之诗和他有关?是他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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