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工作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低气压。苏晚晴和陆沉渊之间的冷战持续发酵,连最迟钝的小雨都感觉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默。工作指令通过晓琳或小悠传达,陆沉渊执行得一丝不苟,却再无眼神交流。
苏晚晴将自己埋首于工作中,试图用忙碌麻痹那颗纷乱的心。她反复回想秦浩的话,试图用理智来说服自己——远离陆沉渊是正确的、安全的选择。可每当深夜加班结束,独自走向空无一人的楼下时,眼角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那个熟悉的角落,然后被更深的失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攫住。
他不再等她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口,不致命,却时刻提醒着那份被她亲手推开的、沉默的守护。
这天,工作室接了一个急单,为一场即将开幕的公益画展设计宣传物料和现场视觉。时间紧,任务重,苏晚晴带着全员加班赶工。
深夜十一点,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和纸张翻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苏晚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一阵疲惫感袭来。
“苏姐,这套主视觉的配色方案,客户那边反馈说想要更温暖明亮一些,你觉得用这个暖橙色系搭配奶白色怎么样?”小悠拿着平板过来询问。
苏晚晴强打精神,接过平板仔细看着。长时间的用眼让她视线有些模糊,太阳穴隐隐作痛。
“可以,但是暖橙色的明度可以再提高一点,不然在灯光下可能会显得沉闷……”她说着,习惯性地想找支笔在屏幕上标注一下,手伸向笔筒,却因为精神不济,碰倒了旁边的水杯。
“哎呀!”
半杯冷水泼洒出来,大部分浇在了她的右手和手腕上,还有一些溅到了平板屏幕上。
“苏姐!你没事吧?”小悠吓了一跳,连忙抽纸巾。
“没事没事,”苏晚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接过纸巾擦拭,眉头却微微蹙起。水不算烫,但她的右手手腕内侧,之前不小心被画架边缘划破了一道小口子,还没完全愈合,此刻被水一浸,传来一阵刺痛。
她没太在意,继续和小悠讨论方案。
然而,几分钟后,她正在讲解一个细节时,声音却戛然而止。一股突如其来的、尖锐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她,眼前的电脑屏幕和小悠关切的脸开始旋转、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苏姐?!你怎么了?脸色好白!”小悠惊恐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晓琳和小雨也闻声围了过来。
“晚晴姐!”
“快,扶她坐下!”
苏晚晴想说自己没事,只是有点累,但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声音,身体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那种失控的感觉让她心生恐惧。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仓库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一双沉静却锐利的眼睛,正透过缝隙,将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陆沉渊原本在仓库里整理刚送达的一批画材。外面的动静他听到了,起初并未在意。直到听到小悠那声惊恐的“苏姐”,以及随后杂乱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唤,他才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看到了被女孩们围住、脸色惨白、几乎无法坐稳的苏晚晴。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推开仓库门,大步走了过去。他的出现,让慌乱的女孩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带着一丝本能的畏惧,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镇住了场面。
“不、不知道,苏姐突然就头晕,站不稳……”小悠语无伦次。
陆沉渊的目光迅速扫过苏晚晴。她靠在晓琳身上,双眼紧闭,呼吸急促,嘴唇失去了血色,右手无力地垂着,手腕处那道被水浸湿后显得有些发红的细小伤口,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蹲下身,没有触碰她,只是仔细看着她手腕的伤口,又看了看她苍白汗湿的脸,以及桌面上那杯被打翻的水和湿漉漉的平板。
电光火石间,一个可能性掠过他的脑海。
“她最近接触过什么特殊的颜料、胶水,或者……金属材料吗?”他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小悠和晓琳。
两个女孩被他问得一愣,努力回想。
“特殊的……啊!我想起来了!”晓琳突然叫道,“下午苏姐帮忙调试那批新到的、用于画展背景板的特殊金属漆!那批漆的说明书上好像有警告,说含有某种成分,如果接触伤口可能引起过敏反应!”
陆沉渊的眼神瞬间一凝!
他不再多问,直接伸手,动作却异常轻柔地托起苏晚晴那只受伤手腕的手臂,仔细查看。伤口周围果然已经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并有轻微肿胀的迹象。
急性过敏反应,可能引发了血管性水肿,导致脑部供血不足,才会出现如此剧烈的眩晕和虚弱。
必须立刻处理!
“打120。”他对离电话最近的小雨命令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俯身,用一个流畅而稳当的动作,将苏晚晴打横抱了起来!
“啊!”女孩们发出低低的惊呼。
苏晚晴在极度的眩晕中,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皂角清冽和一丝极淡血腥气的气息笼罩了她。这气息让她在混沌中感到一丝奇异的心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意识地往那个怀抱深处靠了靠。
这个细微的、依赖般的动作,让陆沉渊抱着她的手臂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
他抱着她,快步走向洗手间。
“陆、陆大哥,你要干什么?”小悠惊慌地问。
“急救。等不及救护车。”陆沉渊头也不回,声音冷静得可怕。
他将苏晚晴放在洗手台前,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支撑住,然后迅速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持续冲洗她手腕上的伤口,试图稀释和冲走可能残留的过敏原。他的动作快而精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苏晚晴呻吟了一声,意识清醒了些许。她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陆沉渊紧绷的下颌线和专注沉凝的侧脸。他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腕,任由冰冷的水花溅湿了他的袖口。
他在……救她?
用这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身体的不适,以及……对他此刻举动的心悸。
冲洗了几分钟后,陆沉渊关掉水龙头,用干净的纸巾轻轻吸干她手腕上的水渍。然后,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旧腰包里(里面常备着一些简单的伤药和纱布,是他在“黑狱”养成的习惯),拿出了一小管抗过敏的药膏和一卷无菌纱布。
他挤出药膏,动作极其轻柔地涂抹在她红肿的伤口周围,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与他平日里的冷硬狠戾判若两人。仿佛他指尖触碰的,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苏晚晴怔怔地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看着他为自己包扎时那笨拙却异常认真的动作。冰凉的药膏缓解了伤处的灼痛,而他指尖那偶尔传来的、带着薄茧的粗糙触感,却像带着微弱的电流,一路蔓延到她的心底,激起一片战栗。
包扎好伤口,陆沉渊再次将她抱起,走回办公室,小心地放在沙发上。
这时,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很快上来,做了初步检查,确认是接触性过敏引起的急性症状,幸好伤口处理得及时得当,避免了情况恶化。
“家属跟着一起去医院吧,需要进一步观察。”医护人员说道。
“我去!”小悠立刻说。
陆沉渊却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起的苏晚晴。
苏晚晴在被抬出办公室前,目光穿过人群,最后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那里,身影依旧挺拔孤寂,灯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的袖子湿了一大片,手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渍和药膏。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松口气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的暗涌。
没有言语,没有靠近。
仿佛刚才那个不顾一切抱起她、为她急救包扎的人,只是她眩晕中的幻觉。
救护车的门关上了,载着苏晚晴和小悠呼啸而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晓琳、小雨,和一片狼藉的沉默。
陆沉渊缓缓走到苏晚晴刚才晕倒的地方,弯腰,捡起了那杯被打翻的空水杯,指节微微泛白。
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一点点重新冻结,恢复成平日里那副刀枪不入的冰冷模样。
只是,那冰层之下,是否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碎裂,又悄然重塑?
微光曾短暂地照进深渊,映出了寒刃的轮廓。
而握刃的人,在光芒掠过之后,是会更坚定地沉入黑暗,还是会……贪恋那一瞬间的暖意?
无人知晓。
(第1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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