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午时,铜盘再次递入。
我垂眸看着那托盘,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盘底——昨夜子时划下的第七道刻痕已经模糊,像是被某种阴气悄然抹去。
可我记得位置,分毫不差。
七日来,我以指甲在铜盘边缘刻下每日送饭时间、脚步轻重、风向变化,甚至每一次呼吸的节奏都记录其中。
这些看似无用的痕迹,如今在我脑中拼成一句残语:“井底癸位,子时阳溃”。
那是锁凤阵唯一的气眼。
阴铁钉九根,埋于东宫四角与中宫地脉交汇处,形成囚笼,压制我的命格与神魂。
她们以为这阵法万无一失,却不知世间万物,皆有隙可乘。
阳气最弱之时,便是阴极转衰之刻;而癸位属水,居北方幽冥之门,正是阵眼裂隙所在。
可我无刀无火,手不能动,身不能行,如何破之?
我闭目凝神,唤出“双生渊”——那一缕与顾昭珩血脉相连的感应仍在,微弱如游丝,却未曾断绝。
那是他曾以心头血为引,在我心口烙下的契印,哪怕千里之外,也能感知彼此生死。
可此刻,它像断线风筝,飘摇欲散。
不能靠他。
至少现在不能。
我缓缓抬起手腕,咬破指尖,鲜血滴落铜盘残羹之中。
血丝顺纹游走,沿着那些我亲手刻下的细痕蜿蜒前行,竟在盘心聚成一点微光,如萤火初燃。
系统忽在识海低鸣:
【检测到高阶执念体回应——‘千丝引’激活条件达成。】
刹那间,意识沉入地底枯井深处。
那里黑得不见五指,唯有腐土腥气弥漫,百年未见天日。
一道裂缝横亘井壁,封印符纸早已化灰,石碑碎裂,上面残留着“青鸾阁镇邪灵物——玄腹,永世不得出”字样。
忽然,一只通体漆黑、额生赤目的巨蛛缓缓睁眼。
她体型如犬,八足静伏,周身缠绕着银灰色蛛丝,每一根都似连接着地下怨脉。
她是百年前被封印于此的守脉灵物,因饮尽地底枉死者之血而未死,反得通灵之智。
“你以心头血唤醒我。”她的声音如砂砾摩擦,直刺灵魂,“代价是魂魄三裂。”
我冷笑一声,嗓音嘶哑:“我只问你一句——你能织网吗?”
“什么网?”
“一张能连通九根阴铁钉、搅乱阵基的网。”我盯着她赤红的眼,“我要你在子时前,让整个锁凤阵震颤三分。”
她沉默片刻,吐出第一根银丝,细若发丝,却泛着金属冷光。
“能。”她说,“但你要先活到子时。”
第六日夜,风停。
秦妈妈带人来查殿,脚步沉重,灯笼昏黄。
她们掀开帘子,见我蜷缩在角落,披散着发,脸色青白,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便满意点头:“看来快撑不住了,再两日便可收尾。”
她们转身离去,门扉合拢,锁链轻响。
可她们不知道,就在刚才,我正用“察言观色”天赋捕捉她们的脚步节奏——每更换一人,地面震动频率便差半息。
这细微差异,普通人无法感知,但我可以。
我闭眼回忆,脑海中浮现九个坐标,如同星辰排布。
九根阴铁钉,方位已定。
此时,“千丝引”悄然延展,借玄腹蛛丝连通三百蛰伏小蛛,令其沿地脉爬行至各钉基座。
这些小蛛本是她百年来产下的子嗣,藏于墙缝、砖隙、朽木之中,不动则已,一旦齐咬,便可扰动阵基三分。
但这还不够。
锁凤阵之所以难破,不仅因其坚固,更因它依托皇权正统之名,受礼部监制、钦天监加持,若无外力显证,即便破阵,也会被反噬归罪于我“妖术惑众”。
我需要一道“光”——一道能让皇后亲眼所见、无法否认的警告。
一道……来自地狱的信标。
我缓缓睁开眼,望向头顶那盏摇晃的油灯。
灯芯将尽,火苗微弱,映照墙壁上我的影子,瘦削如鬼。
可就在这光影交错之间,我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
“清棠,真正的宅斗,不在唇舌之争,而在人心之暗。你要让他们自己相信——你不可杀,不敢杀,杀了便会遭报应。”
报应……从来不是等来的,是我亲手种下的。
我伸手探入袖中,取出一片干涸的蛛丝灰烬——那是昨夜试验“醒魂引”时残留之物,蕴含玄腹一丝本源毒力。
我将它轻轻覆于灯芯之上。
火焰倏然一跳,由黄转青,竟隐隐浮现出一道扭曲的人形轮廓,仿佛有谁在火中挣扎呐喊。
我瞳孔微缩。
成了。
这不是普通的火,是怨火,是无数被陷害、被灭口、被遗忘的灵魂所化的“示警之焰”。
只要这灯火不灭,就能持续侵蚀锁凤阵的合法性根基——让所有看见它的人,心中生疑:她真该死吗?
我们做的事,真的天不知地不觉?
我缓缓靠回墙角,呼吸渐沉。
身体越来越冷,伤势在恶化,可意识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系统再度震动:
【提示:逻辑推理升级——可预判对手下一步行动概率(精确至78.6%)】
【话术反击·潜意识暗示模块加载完成——可通过环境布置影响他人心理判断】
我勾唇一笑。
你们设局困我七日,是想让我疯、让我死、让我无声无息消失。
可你们忘了——
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手持利刃者,而是那个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气,却还在布局的人。
第七日未至,胜负已在我心。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道旧疤——是原主被推下荷花池时抓挠石岸留下的痕迹。
如今,它开始发烫。
仿佛在提醒我:你还活着,就必须清算。
我闭上眼,指尖轻轻抚过心口银茧。
玄腹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遥远:“你求的不只是网,是命。”
我没有回答。
只是缓缓抬起手腕,对准地面,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洒落在尘埃之中。
血珠未落地,已被无形之力牵引,凝成一线。
我低声开口,字字如誓:
“玄腹,借你一命,照我归途。”第七日子时前一刻,我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洒在冰冷的地砖上。
血珠尚未落地,便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着,在尘埃中勾勒出一道残缺的符纹——那是以命为引、借灵通幽的“血誓契”。
玄腹不动。
她八足静伏于枯井裂缝之上,漆黑如墨的躯体微微起伏,仿佛还在权衡生死。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
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借你一命”,而是我是否真的敢赌上一切,连同灵魂一同沉沦。
可我不需要她信任我。
我只需要她死得其所。
“你不信?”我哑声一笑,嘴角溢出血丝,“那便看看——这满殿阴铁钉,哪一根不是沾过沈家女儿的血?我母早亡,妹夭折,祖母病故时手中攥着的那枚玉佩,正是从你当年被封印的井底挖出!你们都说你是邪物,可真正吃人的……从来不是蜘蛛。”
她赤目微闪。
那一瞬,我看见了迟疑,也看见了痛。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我猛然将心口银茧撕裂一线——刹那间剧痛如刀绞胸,鲜血顺着锁骨滑落,滴入地上血纹之中。
那图案骤然亮起,幽蓝火焰腾空而起,直冲穹顶!
【话术反击·潜意识暗示模块启动成功】
【目标:高阶执念体——玄腹,影响度+63%】
“我不是要你为我织网。”我喘息着,一字一顿,“我是替百年来所有被埋的名字,请你——替天行道!”
地面震颤,三百蛰伏小蛛同时噬咬九根阴铁钉基座。
阵法根基剧烈晃动,癸位方向传来一声脆响,如同冰面龟裂——阳气渗入一线,锁凤阵终于出现破绽!
玄腹腾空而起,八足张开如轮,最后一团银丝自腹中抽出,缠绕上我心口。
那丝遇血即燃,化作幽蓝火焰,在我胸前结成半透明的茧形光痕,像是一颗正在复苏的心脏。
“你求的不只是网。”她终于开口,声音竟带了一丝悲悯,“是命脉重续,是逆天改局。”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染血的手,指向头顶虚空。
她懂了。
巨蛛悬于井口中央,以身为轴,织就命丝大网。
每一根蛛丝都浸透她的毒血,映月成符,交织成一张横贯天地的怨咒之图。
就在阵眼崩裂的瞬息,我闭目凝神,将全部意识注入蛛网,借“双生渊”强行连接顾昭珩梦境——
碎片信息穿破迷雾,送入他沉睡的识海:
“东宫困凤,七日将终。”
三个呼吸后,蛛网通体燃烧,自内而外化为灰烬。
玄腹的身体在烈焰中寸寸瓦解,没有哀嚎,没有挣扎,唯有最后一缕低语回荡井底:
“照你归途……但愿人间,值得。”
寅时三刻,京城上空乌云骤裂。
一道缝隙贯穿夜幕,八个燃烧般的血字浮现苍穹,炽红如烙:
“今日所受,来日百倍偿之。”
全城可见。
唯独皇后寝宫上方,那八字如活虫蠕动,扭曲成一张哭泣的人脸。
她尖叫一声,当场昏厥。
钦天监急报:妖星未除,反现天罚!
钟声连响九下,震动宫闱。
而我,早已倒在石地,气息全无。
心口银茧忽明忽暗,似风中残烛,却始终未灭。
意识沉坠,如堕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光刺破黑暗。
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唤我名字,又仿佛只是风过废墟的呜咽。
身体已无知觉,魂魄却仍在前行——穿过层层迷雾,越过断桥残碑,最终停在一片灰白空间之前。
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
四壁无形,唯有寂静流淌。
而在那虚无中央,一名女子盘膝而坐,白衣如雪,发丝间缠绕着细密银丝,根根泛着冷光,像是星辰坠落凡尘织就的冠冕。
她未睁眼,却似早已知晓我的到来。
空气中浮起一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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