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三人的目光,却并未关注周围的议论。
而是不约而同地、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期盼,频频望向演法殿后方——
那条通往内门深处、也毗邻后山方向的长长石阶。
三个月了。
苏明,你到底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从演武台东侧响起。
“快看!是周师兄他们!”
“还有林师姐!天啊,这次比武大会,内门精英来了好多!”
“看来这次新晋弟子比武,长老们很重视啊!”
只见以那位周师兄为首的数十名内门精英弟子,驾驭着各色剑光。
如同流星般划破长空,姿态潇洒地落在演武台东侧预留的观礼区。
他们个个气息雄浑,眼神锐利,带着属于内门精英的优越感和审视意味。
周师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叶启灵三人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弧度。
“呵,还在等那个废物?”
周师兄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附近区域,带着刺耳的嘲讽。
“太阳都晒屁股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我看啊,是知道要丢人现眼,吓得不敢来了吧?”
“也对,跟着个疯子在泥里打滚三个月,怕是连剑都忘了怎么握了!”
他身后的内门弟子们发出一阵哄笑。
“周师兄说得对!废物就是废物!”
“李疯子能教出什么?教他啃泥巴吗?”
“我看他早就死在后山了,连骨头渣子都让野狗叼走了!”
刺耳的嘲笑声如同冰冷的针,狠狠扎在叶启灵三人心上。
叶启灵俏脸含煞,指尖的灵珠光芒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子无双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姜若兰粉拳紧握,打神鞭在腕上发出低沉的嗡鸣。
“够了!”
叶启灵怒喝一声,声音如同清泉击石,压过了周围的哄笑。
“苏明如何,轮不到你们妄加评判!比武大会还未开始,胜负未分,你们得意什么?”
“胜负未分?”
周师兄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启灵,你莫非真以为那个泥地里爬出来的废物能有什么作为?他要是能赢一场,我周某人当场把这柄‘青锋剑’吞下去!”
他拍了拍腰间悬挂的灵光闪烁的长剑,脸上充满了鄙夷。
“你!”
叶启灵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
“肃静!”
一个洪亮威严、如同金铁交鸣的声音骤然响彻整个问道坪!
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只见演武台正前方的高台上,墨阳子长老的身影缓缓升起。
他身着代表执法长老的玄黑色道袍,面容肃穆,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强大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峦,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所有弟子,包括那些内门精英,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躬身行礼。
“时辰已到!”
墨阳子长老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碧穹剑派,新晋弟子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他袍袖一挥,一道灵光打入演武台中央。
嗡!
整个演武台青光大盛,四周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迅速亮起,形成一层坚韧的青色光罩,将巨大的台面笼罩其中。
“比武规则,抽签对决,胜者晋级,败者淘汰!点到即止,严禁故意伤人性命!
违者,门规严惩不贷!”
墨阳子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所有参与比武的新晋弟子,上台抽签!”
随着他话音落下,演武台一侧,升起一方玉台。
玉台上悬浮着一个灵光闪烁、不断旋转的签筒。
早已按捺不住的新晋弟子们,纷纷怀着激动或忐忑的心情,有序地踏上青玉台阶,走向签筒。
叶启灵、子无双、姜若兰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最后一丝期盼。
苏明......
终究还是没出现......
“走吧!”
叶启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失落和愤怒,率先走向签筒。
子无双和姜若兰紧随其后。
就在三人即将踏上青玉台阶的刹那——
踏!
踏!
踏!
一阵极其沉稳、带着奇异韵律的脚步声,突然从演法殿后方那条长长的石阶尽头传来!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坚实的大地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叩击声。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演武台上的喧嚣和抽签弟子的脚步声。
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刷!
数千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刷刷地、带着惊愕与难以置信,猛地投向石阶的尽头!
问道坪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只见那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的石阶顶端,一个身影,正一步步,沉稳地向下走来。
一身洗得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粗布黑衣,紧紧包裹着精悍健硕、线条如同刀削斧劈般的躯体。
那躯体上,布满了纵横交错、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如同披挂着历经百战的古老战甲。
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却透着一种洗剑池寒水淬炼后的、玉石般的坚韧光泽。
他的头发随意地用一根草绳束在脑后,露出棱角分明、如同石刻般的脸庞。
脸上同样布满了风霜的痕迹和细小的疤痕,嘴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深邃如同寒潭古井,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藏着足以吞噬光线的无尽黑暗!
目光扫过之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过,让所有与之对视的人心头猛地一沉!
他的背上,斜斜地背着一件东西。
不是宽厚的凌月碎星剑,也不是细长的破尘流云剑。
而是一根......
三尺来长、通体乌黑、毫不起眼的铁条!
那铁条表面没有任何光华,边缘甚至还有些参差不齐,如同从某块废铁上随意掰下。
它静静地伏在那精悍的背上,如同沉睡的凶兽,散发着一种冰冷、沉重、死寂的气息!
苏明!
他竟然真的来了!
以这样一种......
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姿态!
“嘶——!”
短暂的死寂后,是无数道倒吸冷气的声音!
整个问道坪如同炸开了锅!
“是......是他!苏明!”
“天啊!他......他还活着?!”
“那......那是什么?他背着一根......铁条?!”
“疯了!他真的疯了!背着根废铁来参加比武大会?”
“看他那样子......跟野人似的!李疯子到底把他怎么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背着根铁条?他是来打铁的还是来比武的?”
惊愕!
疑惑!
鄙夷!
嘲讽!
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那个从石阶上走下的身影淹没!
高台上,墨阳子长老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死死钉在苏明身上。
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
一丝难以察觉的惊疑!
清璇长老、云渺长老、丹霞长老的目光也瞬间聚焦。
清璇眼中是深深的忧虑,云渺眼中是审视的锐利,丹霞眼中则是复杂的心疼。
观礼区,周师兄脸上的鄙夷和嘲讽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更加浓烈的嗤笑。
“哈!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背着根铁条来了!李疯子果然好本事!教了个要饭的徒弟!”
他身边的跟班和内门精英们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哄笑。
然而,在这片巨大的喧嚣和鄙夷声中,叶启灵、子无双、姜若兰三人,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个一步步走下石阶的身影。
叶启灵月蓝色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红唇微张,想喊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只有指尖的灵珠,在剧烈地、不安地震颤着!
她清晰地感觉到,苏明变了!
不是外貌,而是......
一种本质!
那平静眼神下蕴藏的沉重与锋芒,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
子无双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如同古井般的眼眸,却死死盯着苏明背上那根乌黑的铁条。
瞳孔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
凝重!
他从那根看似废铁的东西上,感受到了一种蛰伏的、如同深渊般的恐怖“势”场!
那绝不是凡铁!
姜若兰紧紧捂住了嘴,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
她看着苏明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看着他平静眼神下深藏的疲惫与沧桑,心如同被狠狠揪住!
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无法言喻的心疼!
她怀中的玉瓶,被捂得滚烫。
苏明对周围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和目光置若罔闻。
他的脚步依旧沉稳,每一步踏在青玉台阶上,都发出清晰的叩击声。
他背着那根乌黑的铁条,如同背着整个世界最沉重的秘密,一步步走向演武台。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抽签的玉台,扫过高台上神色各异的长老。
扫过那些哄笑的内门精英,最终,落在了叶启灵、子无双、姜若兰三人身上。
那平静如古井的眼神,在与三人目光交汇的刹那,极其短暂地、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那涟漪中,没有激动,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历经生死淬炼后的、磐石般的沉静,和一丝......
无需言说的问候。
然后,他收回目光,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径直走到抽签的玉台前,伸出那只同样布满疤痕和老茧的手,探入旋转的签筒之中。
嗡。
签筒停止旋转。
苏明缓缓抽出一支玉签,看也没看,平静地握在手中。
整个问道坪,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和他手中那支签上。
墨阳子长老脸色阴沉,看着苏明背上那根刺眼的铁条,眼中厌恶更浓,但终究没有出言阻止。
他冷哼一声,声音再次响彻全场:
“抽签完毕!第一轮第一场!”
他目光扫过手中一份玉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青云舍,苏明!”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利刃般刺向台下那个黑衣身影,一字一顿:
“对阵——”
“天枢峰,周通!”
轰!
整个问道坪瞬间沸腾!
周通?
正是那位周师兄!
内门精英弟子!
金仙境三阶的修为!
一手“青锋剑诀”凌厉狠辣,在内门年轻一辈中也颇有名气!
“哈哈哈!天助我也!”
周通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大笑!
他猛地从观礼席上站起,身形一纵,如同一道青色闪电,瞬间落在演武台上!
动作潇洒利落,引来一片喝彩。
他反手拔出腰间那柄灵光湛湛的“青锋剑”。
剑尖直指台下依旧背着铁条、平静站立的苏明,脸上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废物!滚上来!让师兄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剑!”
“快点!废物!滚上来!让师兄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剑!”
周通那充满戏谑和残忍的厉喝。
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问道坪死寂的空气上,也抽在叶启灵三人的心上!
苏明站在台下,背着那根毫不起眼的乌黑铁条,对台上那耀武扬威的身影和刺耳的挑衅置若罔闻。
他平静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周通身上停留一秒,只是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支冰冷的玉签,仿佛在确认一个早已注定的结果。
然后,他动了。
没有华丽的腾跃,没有御剑的流光。
他只是抬起脚,踏上了通往演武台的青玉台阶。
脚步沉稳,一步一步,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叩击声。
如同战鼓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尖。
他走上台,在距离周通三丈开外站定。
阳光洒在他洗得发白的粗布黑衣上,勾勒出精悍躯体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如同古老战甲的疤痕。
他微微垂着眼睑,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那根乌黑的铁条依旧静静地伏在他背后。
仿佛只是随意捡来的铁条,与这庄严肃穆、剑气纵横的演武台格格不入。
“哼!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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