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仓库的改造和设备安装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敲打声、机器调试声混杂在一起,奏响着扩张的序曲。但这喧闹反而让高辉的心更加纷乱。那份投资意向书像一块烙铁,烫在他的心头,也灼烧着这个家的平静。
夜里,小店打烊后,后院里只剩下高辉和林薇。桌上摊开着意向书,旁边是林薇密密麻麻写满计算过程和疑问的草稿纸。
“百分之三十,”林薇又一次念出这个数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纸面,“陆明说日常经营还是我们主导,可白纸黑字上写的‘重大决策需经董事会批准’……这董事会,他们占了席位,到时候什么算‘重大’,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她的担忧具体而微,这也是高辉反复琢磨的地方。控制权,是创始人的命脉。
“还有这里,”林薇指着关于“业绩对赌”的条款,“他们要求未来三年,销售额和利润每年递增百分之五十以上。达不到的话,他们有权以更低的价格增持股份……这压力太大了,万一市场有个波动……”
高辉沉默地听着,他知道林薇的每一个字都戳在要害上。资本的逻辑是增长,是回报,是冰冷的数字。而“高记”的成长,伴随着的是街坊邻里的口碑,是炖肉时满院飘香的烟火气,是朵朵捧着饭碗说“真香”时的满足。这两者,能完美融合吗?
“可是,薇薇,”高辉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新仓库的方向,“没有这笔钱,新生产线就不能完全到位,招熟练工也要钱。光靠我们几个,加上两个新手,累死累活也完不成现有订单,更别说开拓新市场了。拖延下去,客户流失,信誉受损,咱们可能就真的止步于此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街道的扶持,杯水车薪,也慢。咱们等不起。错过这阵东风,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就是现实的两难。不引入资本,可能被快速发展拖垮;引入资本,又可能失去自我,被资本的快车绑架。
“我打听过了,”高辉补充道,“这个陆明和他背后的基金,在业内口碑还行,投过几家本地消费品牌,没有过度干涉经营的恶名。他们提供的那些管理、渠道资源,也确实是我们急需的。”
林薇抬起头,眼中有着挣扎:“道理我都懂,高辉。可我一想到,以后咱们商量点什么事,旁边可能多了几双眼睛,做决定还得考虑别人的想法……这‘高记’,还是咱们的‘高记’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对过往那种纯粹时光的深深眷恋。
高辉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他用力攥了攥,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和温度。
“我有个想法,”高辉沉吟道,“我们可以试着谈,把比例压低一点,比如百分之二十或者二十五。同时,在协议里明确写明,配方所有权、品牌最终决策权必须牢牢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关于业绩对赌,我们也争取更宽松、更符合实际的条件。”
他看着林薇的眼睛:“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机会来了,就得抓住。但抓的时候,得系好安全带,明白底线在哪里。这就像……就像当初我们决定辞工单干一样,有风险,但值得一搏。”
林薇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回握着高辉的手,目光在意向书和高辉坚毅的脸上来回移动。她知道,丈夫的心已经偏向了接受投资。他不是盲目乐观,而是看到了危机中的机遇,并且愿意为了抓住机遇去谈判、去周旋、去设置防火墙。
许久,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将胸中的纠结和不安都吐了出来。
“你说得对,”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光是怕,解决不了问题。既然躲不开,那就迎上去,把规矩立清楚。”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划掉了几条她认为绝对不能接受的条款,“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见陆明。有些关于财务和日常运营的细节,我来跟他谈。”
高辉看着妻子重新振作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动容。他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而是他们夫妻共同的抉择和征程。
第二天,高辉和林薇一同出现在了咖啡馆。林薇一改昨夜的犹疑,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地就几个关键条款与陆明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磋商。她对于成本控制和财务风险的敏感,让陆明有些惊讶,也收起了几分面对“小作坊主”时可能存在的轻视。
谈判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最终,双方都做出了一些让步。股权比例定为百分之二十五,并增加了保护创始人控制权的补充条款,业绩指标也做了更具弹性的调整。
当高辉和林薇在修订后的投资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这笔钱,如同及时雨,将滋润“高记”干渴的田地,助力它拔节生长。但同时,他们也清楚地知道,从这一刻起,“高记”的舞台上,多了一位陌生的、强大的舞伴。
舞蹈已经开始,他们必须跟上节奏,同时,也要尽力引导舞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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