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的短暂探索,像在漆黑冰冷的深海中投下了一颗石子,虽未激起惊涛骇浪,却让林皓和阿坤真切地触碰到了这“蓬莱”魔盒内部狰狞的一角。那断断续续的日语交谈,如同毒蛇吐信,将“样本”、“神谕”、“清理”这些冰冷的词语,深深烙在两人心头。
希望并未降临,反而被更具体、更迫近的危机感所取代。他们不再是笼中待宰的茫然困兽,而是看清了屠夫刀锋寒光的祭品。
“妈的……‘神谕’……‘清理’……”阿坤咀嚼着这两个词,独眼里凶光闪烁,却掩不住一丝深藏的惊悸。他行走江湖,刀口舔血,不怕死,但这种被当成实验材料、价值耗尽后像垃圾一样被“清理”的方式,让他感到一种原始的、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林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管道探索提供了两条潜在的路径:一条可能通往控制或档案区域(左侧管道,有电子仪器声),另一条则直接指向日本人的活动核心(前方主管道,听到日语交谈)。
“我们时间不多了。”林皓声音沙哑,带着油污的脸上眼神锐利,“那个白袍医生说我们‘特殊’,这可能是我们暂时安全的护身符,但也意味着我们一旦失去‘特殊’的价值,或者他们完成了初步评估,下场可能比编号734更惨。”
“你说怎么办?”阿坤盯着他,“再去钻那老鼠洞?”
林皓摇头:“一次是侥幸,两次风险太大。而且,我们需要更具体的目标。”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虚掩着格栅的通风口,“下次,我们需要知道到底该去哪一条分支,找什么。”
机会,在不经意间再次以“馈赠”的形式出现。
第二天清晨,送餐的麻木身影再次出现。这一次,除了寡淡的食物,他还留下了一小卷用过的、边缘粗糙的草纸,似乎是某种记录用纸的边角料,上面沾着油污,被随意揉成一团,和食物一起放在餐盘旁。
若在平时,这会被当成无用的垃圾。但在此刻,林皓的心却猛地一跳。他不动声色地将草纸卷收起,直到送餐者离开,才迅速展开。
草纸粗糙的背面,用极细的、可能是烧过的木炭条,画着一个极其简陋的示意图!几条扭曲的线条代表通道,几个点标注着位置,其中一个点被着重圈出,旁边画了一个向上的箭头和一个类似书本的符号!而在示意图的角落,还有一个模糊的、几乎难以辨认的、由三道弧线组成的标记。
风铃草!
是叶怀明的标记!他还活着!他在试图联系他们!这草纸,是他通过某种方式,塞给了这个麻木的送餐者传递出来的!
林皓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强压住激动,将示意图展示给阿坤。
“是叶先生!”林皓声音压抑着兴奋,“他指明了位置!这个被圈出的点,有向上的通道(可能是楼梯或竖井),旁边标注书本,可能是档案室或资料库!他让我们去那里!”
阿坤的独眼也亮了起来,但随即又布满阴霾:“他怎么传出来的?那个送饭的……可信?”
“不知道。”林皓摇头,“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明确的方向。叶先生冒着极大风险传递这个消息,那里一定有至关重要的东西!”
目标明确了,但如何离开这个牢房,穿越可能有守卫和监控的通道,抵达那个标注点?
难题依旧横亘在眼前。
就在这时,房间的灯光毫无征兆地闪烁了几下,变得明暗不定,远处那永恒的机器嗡鸣声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和谐的杂音,仿佛某个系统出现了短暂的波动。
这变故让林皓和阿坤都警觉起来。
几乎同时,走廊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灰衣守卫用日语进行的、简短的无线电通话声,虽然听不懂具体内容,但语气中的一丝紧张显而易见。
基地的某个系统……出问题了?是意外?还是……
林皓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无论是意外还是人为(他甚至想到了那个神秘的老者或者叶怀明可能的暗中操作),这都可能是他们等待已久的机会!混乱,是秩序最大的敌人!
“坤哥!”林皓压低声音,眼神决绝,“机会可能来了!等下次门开,无论进来的是谁,我们……”
他快速而低声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性的计划。
阿坤听着,独眼先是震惊,随即化为一股破釜沉舟的狠戾。“操!干了!横竖是个死,不如拼一把!”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默默准备。林皓将那块尖锐的金属碎片塞进袖口,阿坤则暗暗调整呼吸,积攒着腿部可能爆发的、短暂的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脚步声和通话声似乎更加频繁了。灯光依旧不稳定地闪烁着。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伴随着气压声,再次滑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送餐者,也不是白袍研究员,而是两名全副武装的灰衣守卫!他们的动作比平时略显急促,似乎是因为外面的突发情况而被调动。
按照“常规”,他们应该只是例行巡逻或者确认囚犯状态。
就在第一名守卫迈步踏入房间,目光扫视内部的瞬间。
“动手!”林皓发出一声低吼!
早已蓄势待发的阿坤,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用那条完好的腿猛地一蹬床沿,整个人如同受伤的猛虎,合身扑向第一名守卫的下盘!他的目标不是制服对方,而是制造混乱,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和冲撞力,将对方撞倒!
与此同时,林皓袖中的金属碎片滑入掌心,他如同鬼魅般从侧面贴近第二名守卫,目标是对方持枪的手臂和头盔与衣领连接处的脆弱部位!他没有经过专业格斗训练,但求生的本能和之前观察到的守卫动作习惯,让他选择了最直接、最致命的攻击方式!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砰!”阿坤重重撞在第一名守卫腿上,两人一起翻滚倒地,守卫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闷哼。
第二名守卫反应极快,枪口瞬间调转,但林皓已经贴近,金属碎片狠狠划过他持枪手臂的关节处,同时另一只手肘猛击其咽喉部位(尽管有头盔保护,冲击力依然存在)!
“呃!”守卫吃痛,动作一滞。
混乱!短暂的、宝贵的混乱!
林皓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夺过第二名守卫因受袭而稍微松脱的冲锋枪,调转枪托,狠狠砸在对方的头盔侧面!
“哐!”一声闷响,守卫应声倒地。
第一名守卫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死死缠住他的阿坤用双臂锁住了脖颈,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却极大地限制了他的行动。
林皓迅速检查了一下夺来的武器,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稍微安定了他狂跳的心。他看了一眼地上挣扎的守卫和死死缠住对方的阿坤。
“坤哥!走!”他低喝一声,将枪口对准门口警戒。
阿坤松开手臂,忍着腿上传来的撕裂般剧痛,抓起之前当拐杖的粗树枝,踉跄着冲向门口。
林皓紧随其后,两人冲出牢房,反手将金属门猛地推回,暂时阻隔了内部的守卫。
走廊里灯光闪烁,警报声并未响起——或许是因为系统故障,或许是他们的动作足够快,还未触发特定警报。
但远处已经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
没有时间犹豫!林皓根据脑中记下的简陋示意图和之前的记忆,搀扶着阿坤,朝着标注点的方向,沿着右侧通道(非日本人活动的主通道)亡命狂奔!
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阿坤的伤腿使得速度大打折扣,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如同擂鼓。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日语发出的、严厉的呼喝声!
他们暴露了!
就在转过一个弯道,眼看就要被追兵咬住的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扇原本紧闭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小门,突然“咔哒”一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门内,一片黑暗。
是陷阱?还是……
林皓来不及细想,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他猛地一推阿坤,两人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撞进了那扇突然开启的门内!
“砰!”门在身后迅速关闭,将追兵的呼喝和脚步声隔绝在外。
眼前,瞬间被浓稠的、几乎实质般的黑暗吞噬。
只有他们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的黑暗中回荡。
他们……逃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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