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已乱,上郡亦卷入战火。
未及凉州,遭上郡乱匪伏击,弟兄们皆殉难,唯学生独活。
然任务未竟,不敢言退,仍将西行。
若一月无信传回,便是谷雨已死。
先生,速遣人来继。”
“这傻孩子……这傻孩子!”
张远猛地将麻布拍在案上,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任务!不会先回来吗?!”
帐内众人皆敛声,脸上满是忧色。
恰逢年底,各军将领来红岩岭述职,赵霜听闻消息,红着眼圈骂道:“这闷葫芦,平时看着蔫蔫的,骨子里倒这么虎!”
担心归担心,人在千里之外,纵是急破了头也无济于事,只能默默祈愿他能逢凶化吉。
眼下,日子还得往前过,各项部署仍要推进。
第一件事,是接收井陉汉军送来的“赔礼”。对方想以粮草赎回高览,张远却只让人带话:“高览需囚三年,反省己过。其余士兵,可即刻放回。”
第二件,红岩军与紫云军的尖兵已悄然潜入中山国,借着商贩、货郎的身份扎下根,暗地联络不满豪强的农户,织起一张看不见的网。
第三件,飞龙军封龙军开始向并州北部渗透,沿途与散落的流民、小股义军搭线,只待天下再乱,便要在那片土地上撕开一道口子。
第四件,苍石军、青龙军与天河军则加紧巩固太行山防线,一边练兵,一边囤积粮草,只等时机成熟,便要向冀州腹地伸展触角。
……
此时的凉州北地郡,驿马镇的土路上,多了个挑着货郎担的异乡人。
这镇子夹在官军和叛军中间,成了块谁都能咬一口的肥肉。
昨天还是王将军的安民区,今天就可能被李校尉的人烧杀抢掠。
百姓们见惯了刀光剑影,眼神里只剩麻木,连哭都懒得哭了。
这货郎担里,针头线脑摆得倒整齐。
担主是个眉眼清秀的汉子,只是脸色带着长途跋涉的蜡黄,说话也带着点中原口音。
他总爱在镇口那棵老杨树下歇脚,从担子里摸出块麦饼,边啃边给围上来的孩子们讲故事。
……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有一回,黄河里的恶龙掀起滔天巨浪,要淹了整个村庄。
大禹手持定海神针,一跃而起,一斧就把恶龙钉在了封龙山上,让它永世不得作乱!
他讲得唾沫横飞,孩子们听得眼睛瞪得溜圆。
等围的大人多了,他话锋却悄悄一转:说起来,这封龙山,前几年可不太平。
出了支队伍,不抢粮食不抢钱,专杀那些欺负老百姓的官老爷和恶霸,人家叫人民军,首领姓张名远。
有个老者捋着花白的胡须闷声问:官府没去剿?
剿了!怎么没剿?货郎把饼渣子一拍,卢植大将军亲自带了几万大军去,结果呢?
人民军里有个叫赵子龙的将军,那枪法神了!单枪匹马冲进敌阵,杀了十三员大将!
卢将军吓得连夜就跑,连丢在地上的粮草都没敢捡!
人群里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叹。
货郎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前年在冀州亲眼见过人民军。人家那规矩才叫真规矩——官和兵一起吃饭,一起种地。
首领张远,住的房子还没村里地主家的牛棚好,穿着粗布衣裳,下地干活比谁都卖力。
他说,要让天下的穷苦人都能吃饱饭,能安稳过日子。
这话像颗小石子,在死寂的人群里激起了圈圈涟漪。
有人撇撇嘴,骂了句;有人低下头,默默叹息;但也有几双眼睛里,悄悄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这货郎,自然就是九死一生的谷雨。
那日在上郡遇袭,他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和一身过硬的武艺,在乱匪之中杀开一条血路。
身上的干粮、水囊全没了,唯一完好的,只有张远临行前塞给他的厚袜和一条旧围巾。
他在荒野里饿了三天三夜,体力几乎耗尽,直到撞见三个当地的泼皮无赖,正堵着个卖柴的少年索要过路费。
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哪里是这三个无赖的对手,眼看就要被推倒在地抢走柴钱。
谷雨本不想多事,免得暴露身份,但看到少年那惊恐又倔强的眼神,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也想起了那些战死的弟兄。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还没等无赖们反应过来,只听的一声,为首那个正揪着少年衣领的无赖已被他一个耳光扇得原地转了个圈,捂着脸愣在那里。
你个瓜怂,活腻歪了是吧?给我往死里打!
然而谷雨出身行伍,沙场搏杀的本事早已刻进骨子里,对付这几个地痞流氓,简直易如反掌。
几招打败了这几个地痞流氓,还从他们身上抢得的“第一桶金”,在附近的小镇买了个旧货郎担和些便宜杂货,扮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已是他第四次来驿马镇。
前几次,他只是默默观察,把那些对他的故事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追问你说的是真的吗的人,都记在了心里。
夜里,他会借着给人修修补补的由头,把那些可靠的汉子约到镇子外的破庙里。
破庙里只有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一张张渴望的脸。
谷雨教他们如何用最简单的农具改制武器,如何设下陷阱对付小股敌人,还给他们讲团结起来力量大的道理。
又过了半月,他觉得时机成熟了。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他挑出了十七个最坚定的汉子,把他们带到了镇子西边一个废弃的窑洞里。
窑洞深处,烛火摇曳,映得谷雨的脸忽明忽暗。
他摘下头上的破草帽,露出了那张虽显疲惫却异常坚毅的脸,沉声道:各位乡亲,我不是什么货郎。我乃人民军紫云军副帅,张远首席的学生,谷雨。
众人虽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还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随即,激动和敬畏涌上了每个人的脸庞。
有人攥着拳头,声音都在发抖:谷先生……您说的那些好日子……真能在咱们凉州实现?
谷雨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能!只要咱们一条心,抱成团,别说一个驿马镇,就是整个凉州,咱们也能打出一片让老百姓能安稳过日子的天地来!
十七双粗糙的手,在昏暗的烛火下紧紧握在了一起。
十七颗饱经苦难的心,在这一刻,因为一个共同的希望,紧紧贴在了一起。
几日后,又一封麻布信被塞进商队的货箱。
谷雨在信里说,与贾诩联络的信物已在乱中丢失,遍寻不见其人,但他已在驿马镇拉起队伍,往后会一点点往外扩。
“此地乱似泥潭,贫如瘠土,百姓苦到了根上。”信末写道,“正是人民军该来的地方——这里的人,盼着咱们呢。”
红岩岭上,张远捧着这封短信,看了许久,忽然对身旁的刘兰道:“你看,我说这孩子虎,他偏能在绝境里扎下根。”
刘兰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轻声道:“是因为他心里装着那些弟兄的命,装着先生您的话,装着百姓的苦。”
风雪渐大,掩住了太行山的轮廓,却盖不住那封短信上,字里行间透出的、生生不息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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