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星霜潜移 璞玉渐生辉
侯三几人被叶凡雷霆手段震慑，又在李胖子有意无意的偏袒（或者说，是对叶凡实力的忌惮）下，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八日才能下地走动。
经此一役，百草园内风气为之一肃。往日里欺压弱小的行径悄然收敛，便是李胖子，对叶凡说话时也少了几分颐指气使，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客气，指派活计时，甚至偶尔会询问一下叶凡的意见。
叶凡宠辱不惊，依旧沉默寡言，将分内之事做得滴水不漏，仿佛那日的冲突从未发生。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愈发深邃。李胖子那双精明的眼睛里，疑虑与探究之色日浓。
他管理杂役院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见过如叶凡这般，明明毫无灵根，却在短短数月间，气质体魄发生如此翻天覆地变化的。
那股内敛的精悍，偶尔流露出的沉稳气度，绝非一个普通杂役所能拥有。他暗中观察，发现叶凡每日除了完成必要的劳作，几乎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发呆？或是闭目养神？行为透着古怪。
叶凡心知肚明，自己的变化瞒不过有心人。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在刀尖上行走，更加小心地隐藏秘密。
白日里，他刻意放缓《星辉淬体诀》的修炼，将主要精力用于感悟“生”字符的奥妙。这“生”之力温和绵长，滋养己身时动静极小，不易察觉。
他尝试将一丝生机之意融入日常行动坐卧之中，行走时步伐更稳，呼吸时气息更绵长，甚至连挥动药锄，都暗合某种韵律，力求将消耗降至最低，将滋养化为无形。
夜晚，则成为他修炼的黄金时间。那间堆放杂物的小屋，成了他的秘密洞府。
随着对《星辉淬体诀》残篇的熟悉，以及对“生”字符掌控力的提升，引星辉淬体的过程不再如最初那般凶险痛苦。
星辰之力虽依旧霸道，但“生”之力总能及时修复损伤，并在一次次破而后立中，让他的筋骨、经脉、血肉变得越发坚韧、通透。
这一夜，月朗星稀，正是星力充沛之时。叶凡盘坐屋中，引导星辉淬炼躯干主要经脉。丝丝缕缕的冰凉能量钻入体内，如同无数细小的银针穿刺，带来阵阵酸麻胀痛。
但他心神守一，引导着“生”之力如同暖流般紧随其后，抚平创伤。渐渐地，他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地，周身毛孔似乎都在呼吸，与漫天星辉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就在他沉浸于修炼之时，小屋外，一道肥胖的身影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正是李胖子。
他心中疑团越来越大，终于按捺不住，决定亲自来探个究竟。他屏住呼吸，凑到破旧的窗棂前，眯着眼向内窥视。
月光透过窗纸，朦胧地照亮屋内。只见叶凡盘膝而坐，身形挺拔，呼吸绵长细微，几乎不可闻。
更让李胖子心惊的是，在朦胧的月光下，叶凡的皮肤表面，似乎隐隐流淌着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仿佛披着一层星辉纱衣！而他周身的气息，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凝与精炼，绝非凡俗武者所能拥有！
“这小子……果然在修炼！”李胖子心中骇然，“可他没有灵根，修炼的是什么邪门功法？竟能引动星辉？”
他想起关于叶凡身世的零星传闻，以及苏婉清亲自将他带回宗门的情形，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此子身上，定有大秘密！或许是得了某种上古体修传承，或许是身怀异宝！
贪婪与恐惧同时涌上李胖子心头。
若能夺得这机缘……但他立刻又想到叶凡那日展现出的狠辣与实力，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与苏婉清甚至更高层人物的关联，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事，需从长计议，绝不能轻举妄动。
李胖子悄悄退走，心中已有了计较。暂时不能得罪，甚至要适当交好，静观其变，或许能从中捞到些好处。
屋内的叶凡，在李胖子靠近的瞬间，灵觉便已生出警兆。但他正处于修炼关键时刻，无法分心，只得佯装不知，直至李胖子离去，才缓缓收功，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果然被盯上了。看来，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同时，也要想办法制造些迷雾，混淆视听。
次日，叶凡在清扫藏经阁时，故意在一些摆放基础武学、养生功法的书架前停留良久，并“不小心”让那位巡查的执事弟子看到他在翻阅一本《混元桩功详解》的普通册子。
那执事弟子冷哼一声，警告道：“杂役不得翻阅典籍，念你初犯，下不为例！”却并未深究。这类强身健体的凡俗武学，在修仙者眼中与废纸无异。
叶凡唯唯诺诺应下，心中却暗松一口气。这步闲棋，或许能暂时将李胖子的疑心引向凡俗武学方面。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叶凡在琉璃阁杂役院，已度过了大半年光阴。
这大半年里，他如同蛰伏的潜龙，默默积蓄着力量。《星辉淬体诀》残篇已被他修炼到当前能达到的极限，周身主要经脉均已得到初步淬炼，肉身强度、气力、速度、反应，皆远超普通武林高手，便是面对炼气初期的修士，单凭肉身也有一搏之力。
而“生”字符的感悟更是日益精深，不仅能快速修复伤势，对草木生机的影响也越发得心应手，虽不敢在药圃中大肆施展，但偶尔一丝生机渡入，总能让他负责的区域药草长势格外喜人，连带着百草园的收成都好了几分，李胖子对此乐见其成，虽疑惑，却也只当是叶凡伺候得当。
这一日，叶凡正在藏经阁角落擦拭书架，忽见那位神秘老者破天荒地没有打盹，而是拿着一枚玉简，对着窗口的光线仔细观瞧，眉头紧锁，口中喃喃自语：“奇怪，这‘凝露草’的习性记载，与药殿那帮小子说的似乎有些出入……究竟是古籍有误，还是如今的气候变了？”
叶凡心中一动，凝露草他恰好认识，是百草园中一种较为娇贵的灵草，喜阴凉湿润，对水质要求极高。
他近日研读玄龟老人游记，其中恰好有一段关于凝露草在不同地域生长差异的记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躬身道：“老丈，小子在百草园当差，对这凝露草略知一二。似乎其习性会随生长地灵气浓度与水质酸碱略有变化，并非一成不变。”
老者闻言，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了叶凡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你这扫地的娃娃，还懂这个？”他随手将玉简递给叶凡，“那你看看，这上面说的，与你所知，有何不同？”
叶凡双手接过玉简，神识（实则是高度集中的意念）扫过，迅速浏览了其中关于凝露草的记载，然后结合玄龟老人的见闻与自己平日的观察，条理清晰地说出了几点差异之处。
老者听着，昏花的老眼渐渐亮起精光，待叶凡说完，他抚掌笑道：“妙！妙啊！想不到你这娃娃竟有如此见识！比药殿那些只会照本宣科的小子强多了！”
他看向叶凡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欣赏之色，“看来，你在这堆故纸堆里，没白待。”
叶凡谦逊道：“老丈过奖，小子只是多看了几眼杂书，偶有所得罢了。”
老者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杂书？有时候，杂书里才藏着真学问。大道至简，未必都在那些高深功法里。”
他顿了顿，似乎随意地问道，“娃娃，我看你根骨似乎与常人有异，气血旺盛却无灵根波动，可是在修炼什么特殊的体魄法门？”
叶凡心中剧震，这老者果然看出了端倪！他面上不动声色，恭敬答道：“小子确无灵根，只是自幼体弱，故而不敢懈怠，每日坚持打熬筋骨，练习些凡俗的健体功夫，强身而已。”
“凡俗功夫？”老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深究，转而道，“你这娃娃有点意思。以后若在修炼上有什么不解之处，或是在这些杂学上有所得，可以来与老夫聊聊。老夫别的本事没有，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倒不少。”
叶凡心中大喜，这无异于得到了这位神秘老者某种程度的认可！他连忙躬身行礼：“多谢老丈！”
自此，叶凡与这神秘老者之间，似乎多了一层无形的联系。
老者依旧时常醉酒酣睡，但偶尔清醒时，会与叶凡谈论些奇闻异事、草木药理、甚至是一些关于肉身修炼的模糊猜想，虽不涉及高深法门，却往往能高屋建瓴，给叶凡带来极大的启发，让他对自身道路的理解更加深刻。
这一日，叶凡结束藏经阁的工作，返回杂役院。途经一处僻静山道时，忽见前方一道熟悉的白影伫立，衣袂飘飘，清冷如仙，正是许久未见的苏婉清。她似乎刻意在此等候。
叶凡脚步一顿，上前行礼：“苏姑娘。”
苏婉清转过身，清澈的目光落在叶凡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少年，与大半年前那个狼狈孱弱的凡人相比，已然判若两人。虽依旧毫无灵力波动，但那股内敛的精气神，以及眼神中透露出的沉稳与坚定，绝非寻常。
“你……在杂役院，可还习惯？”苏婉清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
叶凡道：“多谢苏姑娘挂心，一切安好。”
苏婉清微微颔首，沉吟片刻，道：“我近日闭关有所得，清理旧物时，发现一本早年翻阅过的《基础引气诀注解》，于我已是无用。你虽无灵根，无法引气，但其中一些关于凝神静心、调理气血的法门，或对强身健体略有裨益。你……拿去看看吧。”
说着，她取出一本薄薄的、略显陈旧的线装书册，递向叶凡。
叶凡愣住了。苏婉清竟会赠书与他？
这《基础引气诀注解》虽是最浅显的入门读物，对修仙者而言不值一提，但对他这杂役来说，却是难以企及的珍宝！更重要的是，这背后代表的意味。
他双手接过书册，触手微凉，能闻到淡淡的墨香和一丝苏婉清身上特有的清冷气息。他深深一揖：“多谢苏姑娘厚赐！”
苏婉清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你好自为之。”说完，便转身飘然而去，消失在暮色山道尽头。
叶凡握着那本薄薄的书册，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
苏婉清此举，是纯粹的善意，还是另有深意？是看出了他的不凡，还是仅仅因为当初那一点因果？
无论如何，这本书，如同在黑暗的航行中，又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塔。或许，他能从中找到将“生”之力、“星辉淬体”与正统修炼理论结合起来的钥匙。
夜色渐浓，叶凡抬头望向星空，目光坚定。璞玉经霜，渐生辉光。前路虽漫，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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