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马司的人马灰溜溜撤走，街面重新被毛骧带来的锦衣卫控制，肃杀之气更浓。
“谢了，毛兄。”沈涵对毛骧道，若非他及时赶到，与兵马司冲突起来，虽不至于吃亏，但势必延误时机。
毛骧摆摆手，浑不在意：“跟老子还客气啥？朱亮那怂包，吓唬两句就尿了。名单上的人已经开始动了，你这边没事吧？”
“暂时无碍。”沈涵看了一眼衙署内有些惊魂未定的吏员，“就是耽误了点工夫。”
“成，那你这边自己当心，胡惟庸那老小子阴得很，保不齐还有后手。老子得去盯着抓人，今晚非得把应天府掀个底朝天！”毛骧翻身上马，带着一众缇骑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沈涵转身回到衙署，周算盘立刻凑上来，心有余悸：“大人，刚才真是险……”
“险什么？”沈涵打断他，语气平静，“不过是疥癣之疾。真正要紧的，是毛骧那边能不能把网里的鱼捞干净。老周，你带人继续梳理证据，尤其是与勋贵牵连的部分，要做得铁板钉钉！老吴，加强戒备，一只陌生蚊子飞进来也得查清公母！”
“是！”两人领命，各自忙碌。
后半夜，消息开始断断续续传回。
“报——粮行公会张理事在其外宅被抓获，搜出与内官监往来密信三封！”
“报——户部赵郎中于家中书房自尽，留有遗书，声称‘愧对皇恩’！”
“报——永嘉侯府管家拒捕，伤我缇骑一人，已被就地格杀！”
“报——淮安府通判闻风潜逃，毛指挥使已下令各关卡严查！”
每一条消息传来，都让衙署内的气氛更凝重一分。自杀，潜逃，拒捕……对手的反扑激烈而绝望。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毛骧再次亲自到来，甲胄上沾着露水和几点不易察觉的暗红血迹。他脸色不太好看，将一份新的名单拍在沈涵案头。
“妈的，跑了一个淮安通判，死了三个。那个赵郎中，我们破门进去时，尸体都凉了。永嘉侯府那老杀才，拼掉我一个好手。”毛骧语气阴沉，“不过，大部分都摁住了，尤其是宫里那个吊死的吕公公，他屋里搜出来的东西，够劲爆！”
沈涵拿起名单快速浏览，阵痛不小，但核心目标大部分落网。“吕公公那里搜出了什么？”
毛骧露出一丝狞笑：“几封没来得及销毁的信，虽然没直接提名，但那口气，指向的是宫里一位地位更高的老公公，还有……胡惟庸本人过问漕运分润的暗示。虽然不够直接弄死他，但也够他喝一壶了！”
这时，周算盘抱着一摞刚整理好的账目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大人，核对清楚了！暗账里记载的数笔巨款，最终通过多个钱庄中转，流入了一个标记为‘墨兰轩’的账户。而这个‘墨兰轩’，经查，是胡惟庸一个远房侄子名义下的一处书斋！”
“墨兰……”沈涵眼神一凝，刘伯温早前就提示过“墨兰”。原来根子在这里！
“人赃并获！”吴愣子一拍大腿。
毛骧眼中凶光一闪：“老子这就去把那个侄子抓来！”
“不急。”沈涵阻止道，“一个远房侄子，随时可以牺牲。动他，反而打草惊蛇。我们要用这条线，钓出后面更大的鱼。”
他看向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一夜喧嚣的应天府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何等的暗流汹涌。
“把这些新证据，连同之前的，重新整理，形成完整的奏报。”沈涵吩咐周算盘，“重点突出三叶草网络对朝廷经济命脉的侵蚀，以及其背后隐约指向的宫中、勋贵乃至中书省的庞大关系网。”
“大人，这是要……直接呈送御前？”周算盘问道。
沈涵点头：“该让陛下看看，他脚下的蚂蚁窝，到底有多大了。顺便也看看，陛下是打算用热水浇，还是用铁锤砸。”
毛骧搓着下巴：“老子觉得，陛下可能更喜欢用锤子。”
沈涵没接话，转而问道：“那个钱有禄怎么样了？”
赵四答道：“按大人吩咐，加派了人手暗中保护，一夜无事。他今天一早还正常开了店门。”
沈涵沉吟片刻，对赵四道：“找个机会，替我传句话给他：‘荸荠很甜，多谢’。”
赵四虽不明所以，还是点头应下。
毛骧看看沈涵，又看看外面渐亮的天色，咧了咧嘴：“得，天亮了，该上朝的上朝，该抄家的抄家。沈老弟，你这刀子磨得够快，接下来，就看握刀的人，敢不敢往下剁了。”
衙署外，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一骑快马已带着沈涵彻夜整理的厚厚奏报，踏着青石板路，向着皇城疾驰而去。新的一天开始，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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