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姜府正经历着另一场风暴。
“孽障!”姜老爷一耳光将姜嫣儿扇倒在地,“我姜家百年清誉,就毁在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手里!沈丘染是谁?他不仅仅是个大将军,他还是锦瑟公主的未婚夫婿!你们这是置公主于何地?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姜嫣儿蜷缩在地上,左耳嗡嗡作响。
“你还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还想要脸呢!”
她透过散乱的发丝,看见母亲心疼又失望的眼神。
“嫣儿…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自古男女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私相授受…你啊你,怎么说你呢?你让姜家上上下下怎么出去见人?怎么抬头?”
“还抬头呢!?敢做这事,命还不一定保不保得住!”姜父气得心口疼,“好不容易要成为皇商…你闹这一出,别说皇商了,以后京中都别想有一个落脚地了。”
姜嫣儿看着父母的指责话语,姐妹们幸灾乐祸的窃笑。心中开始有些慌了,可…可她相信丘染对她是真心的。
“你们也别在这看热闹了!都滚出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如今坏了名声,你们的亲事也别想有好着落!”
姜母此话一出,旁边的小妾和庶出姑娘们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姜府门外聚集了不少的百姓——他们举着烂菜叶,高喊着要将姜嫣儿抓去“浸猪笼”。
这般声势浩大,显然是有幕后黑手在操控的。
京城里的流言比瘟疫传得还快,不过半日,此事就闹得沸沸扬扬。
茶楼里,说书人把“荡妇诱将军”的故事编成香艳小曲;深闺中,夫人们用姜氏的例子教导女儿守节;连街边的乞丐都知道,往姜家大门吐口痰能得两个铜板。
最恶毒的是那些求亲者。
“虽然名声坏了,但纳来做妾还是够格的。”六十岁的盐商打量着姜嫣儿,像在估量一件残次品,“毕竟模样还算周正…我与姜兄相识已久,不过是多张嘴入府而已,我还是愿意好生待她的。”
姜父这几日被明里暗里的威胁,话里话外都是不可让姜嫣儿有一个好归宿,能给她留条命在,已是大恩。
看着姜府上上下下近百口人,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不过是牺牲一个坏了名声的女儿,孰轻孰重,他当然分得清。
听到父亲说要把她许给六十岁的商人,做小妾,姜嫣儿死死攥着衣角,眼泪无声滑落。
她想起三日前,沈丘染血人般被抬出宫门时,还对她做了个“等我”的口型。可现在,她连为他守节的资格都没有。
公主府的赏花宴从未如此热闹。
贵女们围着锦瑟,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伐那对“奸夫淫妇”。
“听说姜家正在找接盘的呢,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沈将军更可笑,为了个商贾之女连前程都不要了。”
锦瑟慵懒地倚在软枕上,指尖捻着颗水晶葡萄。她忽然发现,看着仇人跌落尘埃,竟比亲手报复更痛快。
“殿下,刑部刚递来的折子。”侍女小声禀报,“沈将军被革职了。”
满座哗然。
锦瑟轻轻“哦”了一声,将葡萄扔进金盘:“可惜了,本宫还备了份大礼呢。”
她说的“大礼”此刻正跪在姜家祠堂——一个满脸麻子的马贩子,正用五十两白银买姜嫣儿做续弦。
“他们落得这般结果,你可满意了?”秋瑾看着铜镜中盛装打扮的锦瑟。
锦瑟正在试戴新婚用的凤冠,闻言挑眉:“这才到哪儿?”
她对着镜子转了转脖颈,“我要看着沈丘染沦为乞丐,看着姜嫣儿被磋磨致死......”
“可你眼中的快意消失了。”秋瑾突然道,“为什么?”
锦瑟的手僵在半空。
“当然因为他们理应如此!我出气了,自然就释怀了!”
镜中的美人依旧明艳,可眼底那簇燃烧了千年的火,不知何时已悄然熄灭。
她忽然想起今日路过茶肆时,听见孩童在唱:“姜家女,不知羞,气得公主......”
稚嫩的童声将她的仇恨变成市井笑谈,将她的痛苦碾作尘埃。
“原来报复......这么无趣。”她轻声道。
凤冠“咚”地掉在地上,珍珠滚了满地。
当夜,秋瑾在城隍庙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沈丘染。
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如今像条野狗般蜷缩在草堆里。
沈家为了让他“迷途知返”,不顾他身上的廷杖之刑,直接将他逐出了家门。
听见脚步声,他艰难地睁开眼:“嫣儿......还好吗?”
秋瑾没有回答。她看见沈丘染怀中紧紧搂着个染血的香囊——正是姜嫣儿当年没能送出去的那个。
与此同时,姜家的柴房里,姜嫣儿正对着麻脸商人磕头:“求您宽限三日,我......”
“装什么贞洁烈女!”商人一脚踹在她心口,“老子花钱买的货,现在就要验!”
粗布撕裂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姜嫣儿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那个芍药盛开的午后。如果当时没有回头看他,该多好......
锦瑟在破晓时分惊醒,枕巾湿了大片。
她梦见奈萝站在悬崖边,不是咒骂,而是在哭。哭那个为爱痴狂的自己,哭那些虚掷的千年光阴。
“秋瑾。”她突然唤道,“如果我现在收手......”
“已经来不及了。”秋瑾站在晨光中,身影有些透明,“仇恨的种子一旦发芽,就会自己长成参天大树。”
锦瑟望向姜府方向。那里正传来唢呐声——是麻脸商人强行抬亲的队伍。
“不,还来得及。”她猛地扯下帷帐上的金钩,“备马!”
当公主的仪仗冲散迎亲队伍时,姜嫣儿已经吞了金。锦瑟抱起这个轻得像纸片般的姑娘,突然发现她的眉眼像极了记忆中的姜禾。
“我.....释怀了。”三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锦瑟感到有什么东西从灵魂中抽离了。
是恨。
绵延千年的,沉重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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