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站在原地,手里的木牌边缘硌着掌心。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把那块被改过的牌子悄悄塞进袖袋。风从帐篷那边吹过来,帘子一掀,青布包袱露了一角,和工部采买司发的统一制式一模一样。
他转身走开,脚步放得不紧不慢,像是在检查别的器材。可眼角一直瞄着那顶帐篷。风再起时,帘子又开了些,里面堆着几份红印文书,还有一本账册,封面纹路眼熟——沈知意之前给他看过类似的,说是黑市交易用的暗码记法。
他脑子里一下串起来了。沈知意被抓那天,罪证是一份“私运军资”的账目,时间对不上,笔迹也别扭。当时只当是守旧派瞎编,现在看,很可能是有人拿这种暗码本做了假账,再通过采买司走流程,一路送到刑部去。
这水,比他想的深。
林越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泥的靴子,心想这事不能报官。真查起来,采买司上下几百人,谁经手的?谁盖的章?掰扯三天都理不清。而且他现在一开口,那边立马警觉,线索就断了。
得找个人,知道内情,又不怕死的。
他脑子里蹦出一个名字:吴九。
城西有个小茶摊,老板独眼,话少,但六部底层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三年前户部贪腐案,他是唯一活下来的经办胥吏,之后就被踢出京城,表面退隐,其实消息比通政司还灵。
林越没回府,直接拐出考场后门,找了处偏巷换上便服,披件旧斗篷,帽子压低,快步往城西走。
雨还没下,天阴得像锅底。他到茶摊时,吴九正低头擦一只粗瓷碗,眼皮都没抬。
林越坐下,要了碗最便宜的粗茶。他吹了吹浮沫,开口:“采买司最近进了批南疆桐油,账上写的是修缮库房。”
吴九的手顿了一下。
“可桐油这东西,烧起来比松脂还猛。”林越继续说,“要是有人拿它点火药呢?你说巧不巧,昨天裴砚差点就在考场上试炮。”
吴九放下碗,低声说:“大人,这话不该我说。”
“我知道。”林越冷笑,“有些人拿公文当抹布,擦完桌子还能贴到账本上去。你当年就是看见有人这么干,才丢的差事吧?”
吴九脸色变了,摇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这事沾不得。”他起身就要走。
林越坐在那儿没动,心里急得冒火。这老头要是走了,线索就断了。他知道的肯定更多,可就是不敢说。
他忍不住在心里喊:有话快说啊!再不说我就只能靠做梦破案了!
话音刚落,头顶一声震响。
“真相渐明,不可隐瞒!”
声音不大,却像砸在耳朵里。檐下的雨滴仿佛停了一瞬,吴九猛地僵住,整个人定在原地。
他缓缓回头,脸色发白:“这……这是天音?”
林越也愣了。他当然知道这是系统搞的鬼,可脸上还得装镇定,只淡淡说:“看来老天都觉得,有些事该说了。”
吴九抖着手坐回来,声音压得极低:“大人……我不是不想说……是怕死……但既然天道都开了口……我也只能讲些我知道的……”
林越没催,静静听着。
“近三个月,采买司有十几笔‘物料损耗’,名头都是日常耗用,可金额加起来够建三座兵营。这些钱最后流向一个叫‘静庐’的地方,没人知道在哪,只知道每次交接都由专人送去,收货的是个蒙面人。”
林越眉头一跳。静庐?听都没听过。
“还有,”吴九继续说,“沈知意入狱那天,有人从采买司调出一份密档,连夜送去了刑部。那份账册,就是后来判她‘资敌’的关键证据。我认得那个送档的小吏,第二天就告病不出,再后来听说搬去了江南,一家人都不见了。”
林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果然是同一批人干的。考场舞弊、构陷沈知意,全是从采买司这条线动手。有人在里面经营已久,能改账、能调档、能打通刑部,背景不小。
“幕后是谁?”他问。
吴九连忙摆手:“我不知道……没人知道……只知道他们称其为首座……像影子一样,从不露脸。礼部有个侍郎,姓周,常往静庐送东西,但我没亲眼见过他们见面。”
林越记下了。礼部侍郎,姓周?不是周太傅那个老头吧?那家伙虽然烦人,但看着不像能玩这么大。
他正想着,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有狗叫。
吴九脸色一变:“他们来了!”说完转身就往后门跑,身影一闪就没影了。
林越迅速缩进角落,靠墙蹲下。两个黑衣人走过巷口,一人低声说:“查过了,没人。”
等他们走远,林越才慢慢站起身。他摸了摸袖子里的木牌,又想起吴九说的“首座”“静庐”“礼部侍郎”。
线索有了,但还不够。
他抬头看了眼天,雨终于落了下来,打在屋檐上噼啪响。他拉高斗篷,转身朝另一条小路走去。
静庐在哪?怎么找?礼部那个姓周的侍郎,是哪一个?
他边走边想,忽然停下。
等等。
礼部现在有两个姓周的。一个是周太傅,三朝元老,整天嚷着祖宗规矩;另一个是新提拔的右侍郎,周承业,四十出头,话不多,但每次议事都站在守旧派那边。
吴九说常往静庐送东西的是个侍郎……周太傅年纪大了,不可能亲自跑腿。但周承业不同,他经常独自出宫,说是去探亲,可谁都知道他在京中无亲无故。
林越眯起眼。
这个人,有问题。
他加快脚步,往城南方向走。那里是官员宅邸集中地,周承业的府邸就在其中一条巷子里。
他没打算硬闯,只是先去看看地形。万一那人真是幕后操盘手,家里说不定藏了什么线索。
雨越下越大,街上几乎没人。他走到巷口,刚要靠近,忽然看见一辆马车从对面驶来,车帘半掀,露出一角青布包袱。
和采买司用的一模一样。
马车在周承业府门前停下,一个穿灰袍的小吏跳下来,怀里抱着个匣子,快步走向侧门。
林越躲在对面屋檐下,盯着那人的背影。
这人他见过。
就在今天早上的考场,那个偷偷往怀里塞东西的灰袍小吏!
他屏住呼吸,眼看那小吏进门,侧门随即关上。
林越站在原地没动,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他把手伸进袖子,紧紧攥住那块被篡改的木牌。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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