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接风宴后,李侍郎并未急于休息,而是以“体察民情,观览卡布领主治理之功”为由,要求巡视新月领。这要求正在卡布预料之中,他欣然应允,亲自陪同。
巡视的第一站,便是上次战斗最激烈的南面外墙。卡布特意保留了一段未经彻底清理的战场,壕沟内虽已无尸体,但填平的痕迹、土墙上刀劈斧凿的印记、以及被石灰和血迹浸染过的土地,依然清晰可见战斗的惨烈。
李侍郎缓步而行,看得极为仔细。他甚至在几处破损的墙体前停下,用手摸了摸那灰扑扑、异常坚硬的水泥表面,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卡布领主,这墙体……似乎并非寻常夯土,质地坚硬异常,不知是何材质?又是如何建造的?”李侍郎看似随意地问道,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
卡布心中早有准备,面色平静地回答:“回大人,此乃水泥。是下官偶然从一游方商人处购得配方,尝试烧制而成。此物遇水凝固后坚如磐石,用于筑城修墙,确比寻常夯土坚固耐用许多,正合防御之用。”他将水泥的来历推给虚无缥缈的“游方商人”,既解释了来源,又堵住了进一步追问配方的可能。
“哦?游方商人?倒是好运气。”李侍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追问,但心中已将“水泥”二字牢牢记下。此物若用于边关要塞,价值不可估量。
随后,一行人来到军营。王大锤早已得到吩咐,挑选了约一百名最精锐、装备最齐整的常备军士兵,列队接受检阅。士兵们身着统一修补过的皮甲,手持磨得锃亮的长矛或战刀,队列整齐,肃然无声,眼神中透着经历过血战的杀气。虽然人数不多,但那股剽悍精干的气势,绝非寻常地主武装可比。
李侍郎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凛。这军容,这装备,这士气,哪里像是一个边境小领的私兵?说是一支百战精锐也不为过。他暗自估算,这恐怕还不是新月领的全部军力。
“卡布领主治军有方啊。”李侍郎赞了一句,话锋一转,“不知领主麾下,有多少如此虎贲之士?平日又是如何操练,方能如此精锐?”
卡布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线:“大人谬赞了。新月领地处偏远,常有不法之徒觊觎,为保境安民,不得不倾力自保。至于具体兵额与操练之法,涉及领地防务根本,请恕下官不便外泄。”
李侍郎碰了个软钉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哈哈一笑:“是极是极,防务机密,确该谨慎。是本官唐突了。”他不再追问,心中却对卡布的警惕又提高了几分。此子不仅善守,更懂韬略,绝非易与之辈。
最后,李侍郎提出要看看市集。此刻的市集,在战后恢复了些许生气,但远谈不上繁华。摊贩不多,行人脸上也带着边民特有的警惕和朴实。李侍郎背着手,缓步而行,看似在观察风土人情,实则他带来的几名眼线早已混入人群,竖起耳朵,睁大眼睛,试图从领民的闲谈和蛛丝马迹中,打探关于“何姓女子”的消息。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何粥粥早已被转移至城堡深处,身份也变成了普通侍女“小禾”。卡布早已下令,严禁任何人谈论关于何小姐的话题。领民们或许私下有所猜测,但在这种敏感时刻,面对陌生人的旁敲侧击,无不三缄其口,或是一问三不知。
一圈巡视下来,李侍郎表面收获颇丰,看到了新月领的防御工事、军事实力乃至民生百态,对卡布的评价也从“边地勇夫”提升到了“颇有能力的豪强”。但最核心的目标——确认前朝公主的存在,却毫无进展。
这让他心中疑窦更深。要么,是情报有误;要么,就是这卡布领主,心思缜密,防范得滴水不漏。
回到临时下榻的馆驿,李侍郎屏退左右,独自在灯下沉思。这个新月领,这个卡布,远比他预想的要复杂。看来,需要更深入、更隐秘的手段来探查了。他铺开纸笔,开始起草呈送给皇帝的密报。而一场更加隐蔽的较量,也即将在夜幕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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