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拆开那封牛皮纸信封时,指尖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大山的粗糙与质朴。
信纸是学生作业本撕下来的,字迹稚嫩,却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信是山区的支教老师写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感激与一丝无奈。
孩子们很喜欢“一锅计划”送来的大铁锅,它成了学校里最宝贝的东西,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燃料。
山里潮湿,干柴难寻,煤炭更是奢侈品。
孩子们常常围着那口崭新的大铁锅,吃的却是半生不熟的夹生面条。
老师在信的末尾试探性地问,能不能再捐助一些煤炭。
小舟盯着那封信,沉默了许久。
捐煤?
这能解决一时之需,却不是“野火”的初衷。
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浮现。
她没有去联系煤炭供应商,而是立刻召集团队,发起了一个名为“一口热气”的线上行动。
行动规则简单得不可思议:邀请全国家庭,在每煮一顿饭,锅盖揭开、热气升腾的那一刻,对着锅口说一句“给山里孩子热一口”,并将这包含着炉火温度和生活气息的声音录制下来,上传到指定平台。
起初,很多人不解,甚至嘲笑这是行为艺术。
但当第一条语音上传时,一切都变了。
那是一个上海阿姨的声音,她一边中气十足地喊着“给山里宝宝热一口”,一边扭头用上海话骂着旁边偷吃的老公:“侬起开!手拿开!”
这条语音瞬间引爆了网络。
无数家庭开始参与,上传的语音五花八门:有父亲教儿子念古诗的背景音,有情侣间甜蜜的打闹,有深夜加班族煮泡面时的叹息,有婴儿含混不清的咿呀学语……这些声音,带着全国各地的方言,裹挟着人间烟火,汇聚成一条温暖的声浪,被传送到了那所大山深处的学校。
学校的旧喇叭里,每天午饭时间都会播放这些“热饭语音”。
孩子们端着碗,围着那口煮着夹生面条的大铁锅,听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声音,笑得前仰后合。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吸溜着面条,兴奋地说:“老师,今天这顿饭有上海阿姨骂老公的声音,特别香!”
小舟将这段视频剪辑成了一部极短的公益宣传片,没有一句旁白,只有孩子们纯粹的笑声和喇叭里嘈杂而温暖的人间百态。
短片的标题,只有五个字:“听,火在说话。”
与此同时,团队的另一名核心成员阿青,正在探访一位曾经名震一方的老厨师。
老人因中风瘫痪在床,双手再也无法握住炒勺。
他躺在床上,窗外就是他曾经挥斥方遒的后厨,如今灶台冰冷,积满灰尘。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死寂,他叹息着:“手不能动,灶就死了。人活着,魂没了。”
阿青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默默从背包里取出一套造型奇特的器械。
那是一套经过精密改装的口控搅拌器,使用者可以用嘴部的咬合与舌头的顶推,来控制机械臂进行简单的搅拌、倾倒动作。
“试试吧,老师傅。”阿青轻声说。
起初,老人激烈地抗拒,认为这是对一个厨师的侮辱。
但阿青只是每天都来,默默地帮他装好设备,然后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第七天,老人终于被那份固执打动,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叼住了那个控制器。
这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战斗。
面粉洒得到处都是,酱油倒翻了数次,老人的嘴角被磨出了血泡。
但他眼中的死寂,却一点点被一簇微弱的火苗所取代。
终于,在第七天的黄昏,一碗最简单的葱油拌面,被那只笨拙的机械臂,颤颤巍巍地端上了桌。
老人泪流满面,让女儿尝一口。
女儿刚吃了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着说:“爸,味儿……味儿像你年轻时跟我妈吵架那会儿做的,一模一样。”
阿青当着所有来探望的徒弟和街坊的面,郑重宣布:“从今天起,‘野火号’计划,将正式增设‘无手灶台’专项支持,为所有因残疾而无法握勺的人,重新点燃他们的灶火。”
老人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他只是让女儿把那第一碗面,恭恭敬敬地供在了亡妻的黑白照片前,用尽一生力气,轻声说:“你看……我还能为你……点火。”
风暴是在小满带领流动支援车队进入西北无人区时突然降临的。
连日的暴雨让本就松软的土路变成了致命的泥潭,车队深陷其中,动弹不得。
通讯中断,与外界彻底失联。
团队被困三日,带来的食物和饮水即将耗尽,恐慌开始在年轻的学员中蔓延。
所有人都以为小满会组织大家弃车求生,或者发出求救信号。
但她没有。
她把所有人召集起来,目光平静而坚定:“我们是‘野火’,我们自己就是火。现在,我们要用火,给自己做一顿饭。”
他们用最后的力气,找来了被雨水浸透的湿柴,架在一个变形的铁罐上。
没有火柴,他们就用放大镜聚焦午间短暂的日光。
点不着,就用身体轮流围着那一点火星,用体温去“孵”它。
整整一天,所有人轮班,像守护一个新生的婴儿一样,终于“孵”出了一锅黑乎乎的、勉强能称之为粥的东西。
一个年轻学员看着那锅焦黑的糊粥,终于崩溃了,抱怨道:“我们费这么大劲,就为了这个?这算什么饭?”
小满面无表情地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每个人的心里:“算我们谁都没有放弃的证明。”
第二天清晨,救援队终于赶到。
当他们看到那口锅底焦黑、散发着糊味的铁罐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附近的村民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主动回家拿出自己的馍和咸菜,分给了队员们。
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农,用手指捻起一点锅底的焦糊,放进嘴里尝了尝,对救援队长说:“饿过的人知道,这糊味里,有命。”
远在总部的苏晚星,正是在同一时间,翻出了一块近乎报废的硬盘。
那是“系统”在彻底消散前,留下的最后一段数据残影。
经过数日的修复,一行微弱的文字终于在屏幕上浮现:【火种的本质,是“传”字,而非“存”】。
那一瞬间,苏晚星如遭雷击。
她忽然明白了。
一直以来,她执着于建立一个个完美的“野火灶台”,执着于留下那些所谓“野食”最正宗的味道,却忘了最重要的事情——“野火”的使命,从来不是保存一道菜谱,而是要让人敢于动手、敢于犯错、敢于为了某个人,去冒一次笨拙的、不计后果的炊烟。
她几乎是颤抖着拿起笔,连夜写信给刚刚脱困的小满:“别再执着建灶了。从现在起,去教人——怎么在没有锅的时候,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一碗饭。”
指令发出后的第一个台风夜,阿青正在沿海地区巡查“野火号”的移动站点。
狂风暴雨中,他发现一辆支援车被吹翻在地,车顶的太阳能灶台已经摔得粉碎。
他心头一沉,正准备上报损失,却透过破碎的车窗,看到了车内的一幕。
两名被困的年轻学员,正借着手机的微光,用一个防风打火机,小心翼翼地加热着一罐牛肉罐头。
车内空间狭小,一人用手捧着滚烫的罐头,另一人则捧着一本菜谱,煞有介事地念着:“……文火慢炖,火小一点,对,就像哄人一样。”
他们看到了车外的阿青,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狼狈,反而咧嘴一笑,举了举手里的罐头:“青哥,灶塌了,但我们还在。”
阿青愣住了。
他缓缓放下了准备报修的对讲机,反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隔着风雨,录下了这摇晃而温暖的一幕。
他将视频发到了“野火”的内部工作群,没有多余的解释,只写了一句话。
“看,火学会了走路。”
镜头里,那豆大的火光在罐头底下顽强地跳跃着,将两个年轻人的影子投在翻倒的车壁上,一个像锅,一个像铲。
它们依偎在一起,仿佛一对永不熄灭的搭档。
视频发出后,群里一片沸腾。
小舟看着那团在风雨中行走的微小火焰,心头巨震。
她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想要去弄明白,这一切的起点到底是什么。
她打开了尘封十年的项目素材库,决定为“野火”整理一部完整的编年史。
她想找到最初的那一粒火星,找到那个名叫苏晚星的女人,是如何在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的时候,点燃这第一把火的。
她的指尖在浩如烟海的文件夹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一个标记着“早期影像资料”的、从未被打开过的文件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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