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在屏幕中央展开,一行行冷静的黑色宋体字,却像一簇瞬间引爆的火药,在林小舟的瞳孔里炸开万千星芒。
发件方是国际残疾人电影节组委会,邮件内容简洁明了——由“星火工坊”出品的短片《咸菜缸里的光》,正式入围主竞赛单元。
那缸在黑暗中浸泡了无数个日夜,最终透出微光的咸菜,真的要被全世界看到了。
林小舟的指尖在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一种迟来的、汹涌的领悟。
她一直以为,她们在做的是一部电影,是为了给那些被遗忘的、有缺陷的生命一次发声的机会。
直到这一刻,看着邮件上那个陌生的、遥远的电影节标志,她才恍然大悟——苏晚星从一开始,就不是在教她们拍电影。
她是在教她们,如何将一粒火种,扔进看似早已冰冷死寂的灰烬里,然后静静等待它燎原。
庆功宴设在野食老店的大堂,这里曾是苏晚星创造无数奇迹的起点。
今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压抑不住的喜悦。
“星火工坊”的所有成员都到齐了,他们举着酒杯,脸上洋溢着不敢置信的笑容。
谁能想到,这个由一群外行、一群被社会边缘化的“失败者”组成的草台班子,真的把作品送上了国际舞台。
作为工坊现在的负责人,小满站在了最中央。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端着酒杯,环视着一张张激动的脸庞,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永远空着的主位上。
全场渐渐安静下来,等待着她的发言。
“这一杯,首先要感谢一个人。”小满的声音清亮而沉稳,穿透了所有嘈杂,“感谢苏晚星。”
人群中响起一阵善意的骚动,许多人下意识地望向门口,似乎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带着戏谑的微笑,推门而入,说上一句“本仙女驾到”。
但门口空空如也。
小满的脸上没有丝毫失落,反而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我知道大家在等什么。但她不会来了。”
全场瞬间陷入了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她走之前对我说,”小满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当你们欢庆胜利时,不再翘首以盼地等我出现,那个时候,我才算真正的成功。”
她举起酒杯,高声道:“敬星火!”
短暂的沉默后,是雷鸣般的响应。
“敬星
火!”
“敬苏姐!”
林小舟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喧嚣的人声仿佛离她很远。
她没有举杯,只是默默地看着手机屏幕。
在小满说出那番话的瞬间,她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天灵盖,彻底通透了。
寻找苏晚星,等她回来,这个念头就像一个执拗的魔咒,困住了所有人。
而苏晚星,却用她的离开,亲手打破了这个魔咒。
她不是要成为一尊被供奉的神,而是要成为那阵吹散灰烬、点燃火苗的风。
风过无痕,火种自燃。
林小舟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
她点开那些置顶的、曾经无比活跃的“寻找苏晚星”核心群聊,一个接一个,按下了“删除并退出”。
每删除一个,她心中那份沉甸甸的依赖和迷茫就减轻一分。
当最后一个群聊消失在视野中,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点开备忘录,新建了一个文档。
光标在标题栏上闪烁,她想了想,郑重地敲下几个字——
《我腌的第一坛咸菜》。
与此同时,野食老店的后厨,一场特殊的“师徒宴”也正进行到尾声。
阿青亲自掌勺,做了八道菜。
每一道菜,都对应着一位曾经被“记忆汤”治愈过的食客。
他们如今都已脱胎换骨,有的成了小有名气的插画师,有的开了自己的花店,还有的,只是回归了最平凡的家庭生活,但眉宇间再无昔日的阴霾。
宴席的末尾,还空着一个主位。
阿青解下围裙,亲自从灶上端出一碗最简单的东西——一碗熬得雪白软糯的白粥,他抓起一把翠绿的葱花,均匀地撒在粥上,然后稳稳地将这碗粥放在了主位。
“阿青,不等师父师娘了吗?”有人轻声问。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位置是留给苏晚星和陆野的。
阿青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说,当灶火重燃,宴席重开,今晚谁掌勺,谁就是师父。”
他拿起那把干净的汤勺,没有自己拿起,而是转身,递给了一个一直默默站在角落,帮忙洗菜打下手的流浪青年。
青年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慌。
他曾是战地记者,患有严重的ptSd,连听到厨房里菜刀剁砧板的声音都会引发剧烈的应激反应。
是苏晚星,一碗一碗的汤,硬生生将他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我不行……”他哆嗦着说。
“你已经可以在厨房里待一整天了。”阿青的眼神温和而坚定,“‘星火餐车’下个星期就要出发,你是主厨。这一勺,你来舀。”
青年看着阿青递过来的汤勺,又看看那碗热气腾腾、散发着米香和葱香的白粥,紧绷的身体奇迹般地放松了下来。
他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勺子。
冰冷的金属触感,却仿佛带着一股温暖的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老旧的居民楼里,苏晚星像只猫一样蜷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本地新闻。
新闻里,记者正用激动的语气报道着“星火工坊”入围国际电影节的消息,镜头扫过小满沉稳微笑的脸。
陆野端着一碗面从厨房里走出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是最简单的葱油拌面,也是她当初教他的第一道菜。
他手艺不精,油放得稍多,面条也煮得略微有些糊,黏糊糊地坨在一起。
苏晚星拿起筷子,卷起一小撮,塞进嘴里。
葱油的香气混合着酱油的咸鲜,还有那一点点因为火候没掌握好而产生的焦糊味,构成了独一无二的味道。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我。”
乱七八糟,不按常理,但总归是能吃的。
陆野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像一只寻求安抚的大型犬。
“以前你每次搞出点大动静,总要叉着腰说‘本仙女驾到,凡人还不速速跪拜’,现在呢?”
苏晚星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电视屏幕,望向窗外。
巷子里,几个孩子正拿着树枝当宝剑,互相追逐打闹,嘴里喊着不成调的英雄口号,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她看了很久,才轻声说:“现在我是谁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火没断。”
巷子里的孩子,电影节的聚光灯,后厨的那碗白粥,还有眼前这碗煮糊了的面,都是火。
只要还在燃烧,是谁点的,又是谁在看守,又有什么关系呢?
深夜,林小舟终于完成了剧本的最后一稿。
她盯着文档的标题《我腌的第一坛咸菜》,沉思良久,最终将它改成了——《今晚谁掌勺》。
她不知道阿青那边发生了什么,这只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直觉。
在剧本的扉页,她写下了一句话:“她不是消失了,是把火种藏进了每个人的锅里。现在,轮到我们决定——今晚,谁来掌勺。”
点击,上传。
在署名那一栏,她没有用自己的名字,而是敲下了三个字:林阿菜。
当文件上传成功的那一刻,那个蛰伏在城市网络深处,早已耗尽能量、仅剩最后一缕微光的系统,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那缕比星尘还微弱的光芒,从冰冷的服务器中逸出,在沉睡的城市上空盘旋一圈,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入了野食老店那早已熄火的灶心。
沉寂的灶膛深处,一簇微不可见的火苗,轻轻地、温柔地跳动了一下,仿佛一声无声的回应。
次日清晨,老巷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喧嚣。
野食老店门口,食客们早早排起了长队,阿青在前厅忙碌地招呼着。
隔壁“星火工坊”的办公室里,小满正主持着一场关于海外宣发的视频会议。
巷子口,林小舟蹲在马路牙子上,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在平板上修改着新的分镜脚本。
一切都井然有序,生机勃勃。
那扇通往最深处院落的小门,依旧半掩着,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入口。
门内,灶火微亮,锅铲与铁锅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镜头缓缓推近,透过那扇沾染着些许油污的厨房窗户,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倒影。
苏晚星正把一条干净的围裙递给陆野,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今天你做,我歇着。”
锅里,汤面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升腾的白色热气瞬间模糊了窗上的倒影,也模糊了传奇与凡人的界限。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铃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那不是他们常用的手机铃声,而是来自客厅角落里那部早已被遗忘、落满灰尘的老式座机。
那个号码,除了极少数人,根本无人知晓。
锅铲的声响停了。
苏晚星和陆野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了然。
安静的日子,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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