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的行李箱在顶楼窗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时,巷口的梧桐叶正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
她刚下飞机,带着联合国奖牌的丝绒盒还挂在手腕,却在转过街角的瞬间,被墙根那张猩红公告钉在了原地。
“梧桐新城项目启动公告:东至朝阳路,西至民乐巷,含野食私房菜所在街区,列为重点拆迁范围,限期三十日清退......”
风掀起公告边角,红章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苏晚星的指尖掐进掌心,记忆突然倒灌——重生那天暴雨倾盆,她蹲在野食后巷的垃圾桶旁,手机屏幕全是“苏晚星滚出娱乐圈”的热搜。
是陆野撑着伞走过来,伞骨倾斜成只罩住她的小天地,端着的青瓷碗里飘着热汤面的白雾:“站着吃,体面。”
“晚星?”
熟悉的姜葱香裹着风涌来。
陆野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深灰风衣下摆沾着几点面汤,应该是刚送走最后一桌客人。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公告,喉结动了动,指节在身侧蜷成青白的骨节。
苏晚星转身握住他的手。
他的掌心还带着灶台的余温,可指腹蹭过她手背时,她摸到了细微的颤抖——那是他擦拭灶台时太用力留下的红痕。
“这灶,不能灭。”她把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你记不记得去年冬天,那个蹲在门口哭的外卖小哥?
你给他煮了碗酒酿圆子,说’热乎气儿能把愁绪都泡软‘。“
陆野垂眸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他没说话,却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腕间那道淡疤——那是前世舞台事故留下的,此刻被他的体温焐得发烫。
当晚的野食打了烊,二楼雅间的暖黄灯光漏出窗棂,在青石板路上织出一片温柔的网。
小李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时,小雨正红着眼拆一摞信——都是住院时收到的“安神汤”外卖单,每张备注栏都有陆野手写的“今日莲子多放了一把”。
“我以前骂她是戏精。”小雨抽了抽鼻子,把一张泛黄的外卖单拍在桌上,“可去年我在精神科病房,护士说每天中午都有穿黑围裙的人来送汤。
后来才知道,是陆哥怕我觉得特殊,让店员轮流送......“她吸了吸鼻子,”这不是餐厅,是活人的避难所。“
阿哲的电脑“叮”地一声,投影在墙上的城市规划图泛着冷蓝。
他推了推眼镜:“拆迁方案不是改造,是重建。
地下管网全换,地表建筑清零——“他指尖划过野食的位置,”连地基都会被挖走,真的会’连灰都不剩‘。“
苏晚星盯着投影里那个被红线圈住的小点。
系统的微光突然在她眼前闪烁,这次没有文字,只有一段模糊的影像:前世的她倒在舞台碎片里,陆野攥着破碎的汤勺在医院走廊来回走,监控里显示他在她昏迷的七天里,每天都来送凉透的粥。
“我们不打官司,不喊口号。”她突然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请全城吃一顿饭。”
小李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星火影院的公交屏资源明天就能上。”他调出样片——陆野低头煮面的侧影,汤气模糊了他的轮廓,字幕缓缓浮现:“它不高级,但有人靠它活下来。”
次日清晨五点,野食的门还没开,巷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陆野揉面的手顿了顿,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穿西装的白领抱着公文包站着,戴红领巾的小学生踮脚往门里望,甚至有位坐轮椅的老人被推来,轮椅把手上挂着个褪色的保温桶。
“早。”苏晚星系着陆野的旧围裙从后厨出来,往他手里塞了双竹筷,“第一碗,你盛。”
每碗面底下都压着张素色卡片。
小雨带着志愿者蹲在门口,边发面边低头写:“张阿姨说,她在这儿学会了给住院的老伴煮病号饭”;“快递小哥说,去年大雪天他摔了外卖,陆老板不仅免单,还给他贴了暖宝宝”。
小李的h5页面在中午就崩了——“我在野食的故事”词条下,半小时涌入两万条留言。
系统的蓝光再次浮现,这次清晰得像实体:【检测到“场所记忆密度”上升——情感锚点正在固化】。
下午三点,小雨举着“野食守护团”的灯牌出现在巷口。
她没喊口号,只是分发“记忆餐盒”:迷你版的面、手写卡片、一盏电子蜡烛。
暖黄的烛光映着她扬起的脸:“爷爷说,这光像他小时候家里的煤油灯。”
阿哲的电脑屏幕闪着幽蓝的光,“情感密度地图”上,野食周围跳出密密麻麻的红点——27段婚姻,14个新生儿,9次自杀干预。
他把地图截图发给市政协委员的邮箱时,鼠标停在“发送”键上:“数据不会说谎,这里装着27个家庭的完整,14声初啼的温度。”
林小月的微博在傍晚引爆。
这位顶流小花发了九宫格:蹲在野食后厨改剧本时的泡面、哭到脱妆被陆野递来的热毛巾、去年跨年和团队在门口拍的大合影。
配文只有三个字:“我在这儿。”
评论区瞬间沦陷。
有人晒出自己的野食照片,有人翻出十年前的老账单,有人说“原来不是只有我把这儿当第二个家”。
周启明的皮鞋跟叩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站在野食斜对面的工地围挡前,盯着排队的人群冷笑:“感性动物。”他摸出手机:“加快流程,三天内完成居民签约。”
当晚十点,一条五分钟的视频在短视频平台爆了。
画面摇晃,拍的是野食角落的木桌。
拾荒老人的灰外套沾着草屑,捧着面碗的手在抖:“十年了,头回有人让我坐屋里吃......”他抹了把脸,“你们说这巷子破?
可我在这儿活过。“
弹幕瞬间被“泪崩”“求别拆”刷满。“你说这巷子破”冲上热搜榜首时,苏晚星正蹲在野食外墙上贴便利贴。
不知谁开的头,越来越多的人往墙上贴:“陆老板的糖醋排骨治好了我的厌食症”“高考失利那晚的蛋炒饭,我记了八年”。
系统的蓝光突然大亮,这次是立体的光纹,像给野食的老墙镀了层暖金:【“共生意志场”触发“地域共鸣”——当守护场所承载百人以上真实记忆,护盾获得“地脉加成”,防御力+20%】。
夜风掀起一片便利贴,露出底下斑驳的墙皮。
苏晚星望着这片“记忆墙”,忽然笑了——前世她用演技征服观众,今生她用一碗面,让整座城市记住了“野食”。
凌晨两点,野食的后厨还亮着灯。
陆野在擦最后一只碗,苏晚星靠在门框上看他。
手机突然震动,是拆迁办发来的消息:“明日上午九点,请陆野先生到办公室签署自愿清退协议。”
陆野的手顿了顿,碗沿在擦布上压出道浅痕。
他抬头看向苏晚星,目光穿过满墙的便利贴,落在她腕间的奖牌上——那是联合国的光芒,此刻却不如她眼里的坚定亮。
“我去。”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稳得像山。
苏晚星走过去,把脸贴在他后背。
他身上还是熟悉的姜葱香,混着点木料的暖。
她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和楼下“记忆墙”上的便利贴被风吹动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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