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那卷胶片送达野食纽约办公室的第三天，清晨的阳光刚漫过陆家厨房的玻璃，苏晚星正用筷子挑开陆野新熬的红豆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小李发来的新闻链接。
标题刺目：《“星河护盾”实为集体癔症？
清源会联合三大权威媒体发布调查声明》。
她点进去，滚动的文字里写着联合国虽未撤销奖项，但将两人标注为“非正式出席者”，不授予实体奖章。
“啪”。筷子尖在瓷碗沿磕出细响。
陆野正往她碗里添桂花蜜，抬眼便见她睫毛微颤。
他没说话，把温热的瓷勺塞进她掌心——那是他今早特意从老灶台上取的，还带着柴火余温。
“要看看直播吗？”小李的视频通话弹进来，镜头里是艾米丽涨红的脸。
美国大学生正站在校园放映厅的幕布前，话筒线被她攥得发皱：“他们说百万人心跳同步是假的？
那上周三晚上，我奶奶在俄亥俄州养老院给我发的语音算什么？
她说她听见了孙女的笑声，可我当时明明在纽约哭！“她突然举起手机，屏幕里是条语音：”米丽，那光暖得像你三岁时趴在我腿上睡午觉。“
直播弹幕瞬间被“奶奶”刷屏。
苏晚星望着艾米丽颤抖的肩膀，想起三天前这姑娘举着投影仪在校园里跑，说要“给每个路灯都放《蚀骨》”。
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现在星子裹着火星子，要烧穿镜头。
“啪！”艾米丽突然把话筒摔在桌上。
金属撞击声里，她的哽咽格外清晰：“如果连心跳都能被说成癔症，那什么是真的？”
视频窗口被切到观察室，老白正推眼镜。
这位总爱叼烟斗的文化评论家，此刻眼眶泛红：“他们怕的不是造假......”他顿了顿，指节叩了叩桌上的《静火》音频样本，“是怕真实不再需要他们认证。”
苏晚星的拇指摩挲着手机壳边缘——那是野食老顾客送的，嵌着半枚青瓷碗片。
她突然起身，陆野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又落回她后腰：“去数据室？”
“嗯。”她转身时闻到他围裙上的骨汤香，那是凌晨四点就开始熬的牛骨汤，为今天的“回声灶台”首夜准备的。
数据室的蓝光里，小李正对着七块屏幕敲键盘。
见两人进来，他调出一组跳动的数据流：“278万条语音留言，关键词90%重合。”他点下播放键，混着锅铲声、抽噎声、碗碟轻碰声的波浪线在屏幕上起伏，“都是‘那天多陪了父亲十分钟吃饭’。”
苏晚星盯着那些声波，想起系统昨晚的提示——【情绪可独立于叙事传播】。
她抓起桌上的录音笔，手指在“剪辑”键上悬了三秒，突然按下删除：“不要台词。”
小李挑眉：“全留环境音？”
“对。”她望着数据流里重叠的声纹，像无数双手在虚空中相握，“沉默比尖叫更震耳。”
陆野靠在门框上，看她低头剪音频的侧影。
她发梢沾着厨房的甜香，指尖在触控板上翻飞，像在弹一首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曲子。
他摸了摸围裙口袋里的金属牌，“承”字硌着掌心——金福楼的火种，该燃得更旺些。
当晚八点，全球野食合作餐厅的后厨同时亮起红灯。
陆野在总部厨房掀开砂锅，陈皮香混着鸭油香涌出来。
他望着监控画面里，旧金山金福楼的陈师傅正对着空灶台发呆。
老厨师的手悬在汤勺上方，突然放下，对着空气说：“阿明，今晚我等你三分钟。”
监控画面里，当年那个总被他催“快点颠勺”的小徒弟，此刻正跪在医院走廊——这是陈师傅上周在“记忆播种”系统里留下的影像。
此刻老厨师的声音混着《静火》的呼吸声，在餐厅里流淌。
有年轻食客突然放下手机，对对面的老人说：“爸，您再说说当年修自行车的事？”
小李把这段监控剪成三十秒视频，匿名发到社交平台，配文：“他们不是在吃饭，是在还债。”
三天后，法国《费加罗报》记者的采访视频登上热搜。
镜头扫过十家野食餐厅，穿西装的男人举着计时器：“平均用餐时间延长47%。”画面切到离店的老太太，她对着服务员深鞠躬：“姑娘，你笑起来像我女儿。”记者举着话筒站在巴黎街头，标题浮现在屏幕上：《我们被一锅汤审判了》。
日本NhK的纪录片更直接。
镜头里，心理学家对着脑波图比划：“当《静火》的呼吸声响起时，受试者大脑共情区活跃度超过任何语言类节目。
这不是餐饮现象，是集体创伤的仪式性疗愈。“
清源会的声明被顶到热搜二十位，评论区全是：“所以你们急什么？”“慢两分钟吃饭能要你们命？”苏晚星窝在野食后院的藤椅里，看陆野往小炉里添松枝。
联合国的信函在火里蜷成灰蝶，她用拨火棍挑了挑：“他们不给奖章。”
“那就让奖章长在每个人心里。”陆野蹲下来，把一把老式铜勺放在她膝头。
勺柄刻着“野食”二字，是陈伯托人从老家寄来的，“陈师傅说，这是他爷爷当年走街串巷卖糖水用的。”他指尖拂过勺面的凹痕，“你看，用久了的东西，反而刻下最多故事。”
风掀起灰烬，有一片落在铜勺里。
苏晚星望着那点黑，突然笑了：“所以我们的故事，才刚热了锅。”
手机在此时震动。
她拿起来，屏幕上是未读邮件提示：发件人显示“巴黎玛丽”，主题栏只有三个点——那是她设的特殊提醒，代表“未完成的遗憾”。
陆野凑过来，闻到她发间的桂花香：“谁？”
“可能是......”她指尖悬在“打开”键上，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可能是需要一口热汤的人。”
晚风裹着远处野食餐车的投影光吹进来，《蚀骨》里那座染成暖金的舞台，正随着风在墙上摇晃。
像一团火，刚烧到最旺的那层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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