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纹演武殿的晨光并不明亮。
那里的光不是自然生出的，而是从火柱阵中一点点跳出来的，像被铁片敲出来的火星。
沉稳、古老，又带着一种压迫感。
今日是新入门弟子的“火纹试炼日”。
这座殿堂里，任何呼吸都带着规矩的味道。
赤璃领着赤羽军立在两侧；
炎宿站在高处，目光深远，看似平静；炎霜抱着药匣，神情温软却带着微微的紧张；岩槿靠在远处的柱边，笑意淡，却比别人更仔细地观察。
烬夭站在殿口，安安静静地缩着自己。
她的步伐轻得像随时会消失。
火柱的光碰到她身上时，竟反倒收敛了一些——像是辨认不出她是哪一类的火。
这座殿堂，本不属于影。
但岩姒走进来时，空气动了一下。
光像被唤醒般亮起。
她回头看了一眼烬夭，轻声说：“别怕，我在。”
烬夭点点头，却仍缩着肩膀。
她想把手藏进袖子里，可袖子太短了。
**
试炼开始。
每个弟子轮流走上火纹道台，让火纹在脚下显出形状。
纹路越稳定，代表天资越稳；纹路越跳动，代表心性越乱。
岩姒走上前。
火纹像水一样从她脚下流出，一圈一圈亮起，直到道台最中心都被点亮。
殿堂里一阵惊叹。
赤璃眉尖向上一挑，骄傲得像岩姒是她亲妹妹。
炎霜嘴角带着温柔的笑。
炎宿微微点头。
岩槿吹了声轻哨：“未来的火神，稳得不像话。”
岩姒退下时，一转头，就看见烬夭在道台下怔怔望着她。
像在看一个无法靠近的光。
她走过去，握了握烬夭的手：“轮到你啦。”
烬夭的指尖冰冰凉。
那凉意让岩姒皱起眉头：“别紧张，我在这里。”
**
烬夭走上火纹道台。
她的身影轻得几乎不留下重量。
火纹沉默了很久。
像是在犹豫。
像在确认她究竟是什么。
殿堂里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赤璃的眉慢慢压下来。
炎宿眼神深了一分。
炎霜握紧了手中的火莲草。
岩槿叹了口气：“哎——”
下一瞬——
火纹“嘶”的一声，猛地炸开。
不是亮起。
而是拒绝。
火光如被冰水浇熄那般乱颤，四散退开，让出一个空洞。
烬夭站在空洞的中心，脚下没有任何火纹愿意贴近她。
整个道台安静得像一座坟。
赤璃冷声：“混沌之火……不会被火纹接纳。”
弟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果然是影……”
“火神族的火不认她。”
“她根本不是我们的人。”
那些声音像锋利的小刀，一刀一刀划在烬夭耳边。
她的呼吸开始乱。
袖底的指尖颤得厉害。
火焰从她掌心乱窜，被压抑得像受伤的兽。
就在火纹要彻底排斥她、反噬快要爆开的那一刻——
岩姒冲上台。
赤璃惊呼：“殿下！！！危险！！！”
火纹阵的火会伤任何阻碍它的人。
可岩姒没有犹豫。
没有停顿。
她直接抱住烬夭。
火纹反噬在两人身上炸开一圈火光——
却在碰到岩姒的瞬间，被光压散。
像是火纹阵也愣住了。
像在说：“这光，我不敢伤。”
整个火纹台唯一亮着的，就是岩姒怀里那一点柔火。
烬夭被抱得紧紧的。
胸口乱得像要裂开。
她从未被这样保护过。
从来没有。
**
岩姒低下头，看着她：“别怕。”
烬夭喉咙哽住，手指紧握着岩姒的衣袖。
岩姒转向全场，眼神冷得像火山沉睡的深处：“我说过——”
她的手护在烬夭肩上，像护火一样稳。
“她是我带回来的，我有能力对她负责。”
赤璃张了张嘴，却被岩姒的目光压下。
炎宿沉默不语，却在心里记下这一幕。
炎霜眼里带着不忍。
岩槿轻轻摇头，却微微一笑：“小姑娘，总归要护一次影的。”
岩姒又说：
“她站在火纹台上，就是火族的人。谁都不能说不。”
殿堂彻底安静。
火柱缓缓亮起——
像是承认了岩姒的决定。
烬夭埋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
世界第一次没有推开她。
而岩姒第一次，
在众目睽睽之下，
拥住了影。
【烬夭】《焰影同心辞》
光行若朝，照我心之荒；
影伏若夜，随君步之长。
君若扶火照四方，
我便伏焰守君旁。
愿以残影换君辉，
愿以碎火护君光。
世人不容吾影黯，
唯君一拥破夜凉。
自此魂生双焰火，
一明一暗共成霜。
——
君光照我，初不识情痴；
我影随君，方知心有执。
火纹拒我，世人皆避；
独君逆火，拥我入怀。
万象无声，唯君是途。
君若天上灼灼明焰，
我愿渊底紧紧相牵；
君若万众行于光前，
我便一人守其身边。
情之一字，本非我有；
影之一心，本无所托。
然君一笑，如春火破冰；
然君一握，使魂生红艳。
若君愿，我便永随；
君不愿，我便不悔。
此身千疮，因君而稳；
此心百劫，为君而回。
愿以影护君之光，
愿以魂燃君之荒。
纵天地不容，
纵三界弃我，
纵火不认我，
但君——认我。
此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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