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中,北辰月疲惫地瘫坐在梨花木椅上,秀眉紧蹙成一团,眼中翻涌着化不开的焦虑。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对面墙上悬挂的《寒江独钓图》,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略显急切地对门外吩咐:“快把安北侯叫来。”
侍女云岫匆匆领命而去,裙裾扫过青石地面发出细碎声响。北辰月重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柄上精致的雕花。今日查到的种种消息在脑海中反复盘旋,那不安的感觉如同藤蔓般疯长,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原本精致的面容此刻因忧虑添了几分憔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悄然滑落。
不多时,安北侯安书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房内。他虽神色匆匆,却依旧难掩一身儒雅气质,一袭淡蓝色暗纹长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腰间那条洁白如玉的玉带在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见过夫人。”安书禹声音平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微微欠身行礼时,目光不自觉地低垂,似在回避北辰月的视线,身体也绷得有些紧。
北辰月猛地抬头,目光如炬般直直盯着他,似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那眼神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有对相公的深切关怀,更有对未知未来的忧虑与不安。
“安书禹啊,”她的声音微微发涩,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在空旷房间里回荡,“你这次做下的糊涂事,到底要本宫如何是好?”
北辰月脸色苍白,嘴唇轻轻颤抖着,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她心中比谁都清楚,相公这次犯下的错误可能带来怎样的滔天后果,却仍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想找到解决办法。
思绪瞬间飘回事情发生之前。那时府中庭院的玉兰花开得正好,他们夫妻二人在月下对弈,在窗前品茗,相敬如宾的日子安稳得像一汪静水。
可如今,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巨石投入湖心,彻底打破了所有宁静。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谨慎行事的安书禹,为何会犯下如此大错。
北辰月的目光再次落在安书禹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责备,却很快被心疼和担忧覆盖:“书禹,你为何如此冲动?你可知道,这一失足,可能会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安书禹微微抬头,目光中盛满愧疚,轻声道:“月儿,实是我一时疏忽,未权衡利弊,致使铸下大错。”
北辰月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情绪:“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你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月儿,当时我见瑾儿对宫外世界满怀憧憬,眼中的渴望与向往恰似当年的你。”安书禹缓缓说着,声音里带着追忆,“一时心软,便想着略尽绵薄之力,助他实现心愿。却未料到,此举竟引发如此大的麻烦,是我考虑欠周,行事鲁莽了。”
北辰月闭上双眼,用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软?你这一时的心软,可能会让我们整个家族都跟着遭殃。”她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安书禹面前,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和急切,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你怎么可以如此鲁莽行事!居然帮瑾儿偷偷溜出皇宫!你难道不清楚,如果此事败露,会引发多么严重的后果吗?我真的非常担心你……”
安书禹面露惭愧,低下头缓缓道:“月儿,我知道自己的行为给你带来了麻烦,也给家族带来了潜在的危机。但当时我实在是被情感蒙蔽了理智,在明知宫廷规矩森严的情况下,还私自助皇子出宫。只是月儿,瑾儿当时那期盼的神情,与你往昔如出一辙,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你曾经对自由的向往,一时心软,才做出这种事……”他微微握拳,抬起头看向北辰月:“月儿,我愿承担这件事的所有后果。我日后定会谨言慎行,不再鲁莽行事。”
“心软?你这一时的心软,很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啊!”北辰月的声音染上明显的哭腔,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宫廷里的规矩何等森严,你怎么能如此莽撞行事!”
安书禹身形微微一震,语气沉痛:“月儿,我知道错了。这次教训,我定会铭记于心。”
北辰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声音却仍充满忧虑:“我已经在母后面前替你求过情了,希望能让父皇和母后原谅你这次的行为。”说罢,她缓缓坐回椅子上,双手掩住面容,哽咽着说:“我只是希望你这次能够平安度过这场危机……”
安书禹上前一步,轻声安慰:“月儿放心,我日后行事定会深思熟虑,绝不再让你为我担忧。”
北辰月抬起头,眼眶通红,眼神中满是焦虑:“但愿如此吧……对了,你先去准备一下,等会儿跟我一起进宫面见父皇和母后。”
“是,我这就去准备。”安书禹点头应道,转身退下时,步伐虽依旧沉稳,背影却透着难以言说的沉重。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安书禹收拾妥当再次来到厅中。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一同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一路上,北辰月心事重重地拨弄着腕间的玉镯,脑海中反复演练着该如何向父母求情。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的棘手,却实在不忍心看着安书禹因一时冲动而万劫不复。
马车终于抵达皇宫,朱红色的宫墙在暮色中透着威严。北辰月深吸一口气,在太监总管陈敬安的指引下走进太和殿,缓缓跪地,语气诚恳:“父皇、母后,请恕儿臣冒昧。此次安书禹犯下大错,实属一时糊涂所致,还望您二位能够念在他往日的功绩上,开开恩饶过他这一次吧!”
安书禹也随之跪地,言辞恳切:“陛下,微臣已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恳请陛下恕罪。”
龙椅上的北辰烨与身旁的萧婉卿对视一眼,神色皆严肃。萧婉卿率先开口:“月儿,安书禹此举严重违反宫廷规矩,不可轻易饶恕。”
北辰月连忙叩首:“母后,安书禹向来忠心耿耿,此次确实是一念之差,还请父皇和母后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上,从轻发落。”
北辰烨微微皱眉,沉声道:“月儿,此事朕需慎重考虑。”
北辰月再次叩头,额头与冰凉的金砖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宫殿中格外突兀。“砰砰砰”三声,每一下都重重敲在人心上。她似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那坚定的决心支撑着:“父皇,儿臣愿担保安书禹日后绝不再犯,若有再犯,儿臣愿一同受罚。”
说完,北辰月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望向北辰烨,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额角已因叩头而略显红肿,但神情却无比决绝。那光芒中不仅有恳求,更有不屈的意志,让北辰烨无法回避。
北辰烨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儿,龙椅的威严衬得他目光愈发深邃。眼前这个倔强的身影,让他想起了许多往事——小时候为学骑马一次次摔落又爬起的倔强,为救宫人在他面前据理力争的执着。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一旦下定决心,便绝不会轻易放弃。
“月儿,你可知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做赌注。”北辰烨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北辰月咬了咬嘴唇,抬起头,语气坚定道:“父皇,儿臣明白。但安书禹他并非有意犯错,儿臣相信他会改过自新。”
“宫廷之事复杂多变,人心难测。”北辰烨皱起眉头,目光闪过一丝犹豫,“你如此轻易地为他担保,若是他日他再犯,你该如何是好?”
“儿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北辰月毫不犹豫的回答,“而且儿臣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安书禹的为人。”
宫殿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北辰烨看着女儿眼中的恳求与期待,心中五味杂陈。他既欣赏她的重情重义,又担心这份执着会让她受伤。最终,他无奈轻叹:若是不答应,这孩子恐怕会一直跪下去。
“罢了,”北辰烨缓缓应允,“朕就看在你的份上,饶过安书禹这一次。但他必须闭门思过一个月,以示惩戒。”
北辰月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的笑容,连忙叩头谢恩:“多谢父皇!儿臣定当督促他好好思过,绝不再犯。”
北辰烨看着她,目光渐渐温和,他走到北辰月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月儿,起来吧!不要再跪着了!”
北辰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感激地望着父亲。在北辰烨的示意下,她缓缓站起身,双腿因久跪而有些发软,却仍努力保持着端庄。她先向北辰烨行过礼后,又转身拉起安书禹,两人离开了宫殿。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北辰烨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女儿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坚持。只希望这份执着,不会让她在往后的岁月里,尝尽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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