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清水驿在运河的波光中苏醒。林惊澜自顾清词房中走出,神清气爽。昨夜露水情缘,于他而言是旅途中的一段风流韵事,却也并非全然无情。他已吩咐柳如烟,着人详细查证顾父案情,若确系冤屈,自当伸手援救。
顾清词送至门前,眼波流转间已多了几分依恋与复杂情愫,她低声道:“大人恩德,清词铭记。前方淮安,龙潭虎穴,万望珍重。”她深知自身处境,不敢奢求长久,只盼父亲平安,亦盼这如天神般降临的男子能一切顺遂。
林惊澜微微颔首,未再多言,转身汇入已整装待发的队伍。
船队启航,不过半日功夫,便已望见淮安城巍峨的轮廓。作为漕运总督衙门所在地,淮安城郭雄伟,运河两岸码头林立,漕船如梭,帆樯如云,其繁华喧嚣,更胜江宁。
然而,船队尚未靠岸,便被数艘悬挂着漕运总督旗号的巡河快船拦下。一名身着从七品武官服色的巡检站在船头,抱拳行礼,语气却带着几分倨傲:“前方可是林钦差船队?漕运总督方大人有令,近日漕务繁忙,码头拥堵,为免惊扰,请钦差大人船队暂泊城外七里码头,方大人稍后自会亲往迎候。”
慕容婉眉头一皱,按枪欲言。林惊澜抬手制止,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巡检及其身后的兵丁,淡淡道:“哦?方总督真是体贴。本官奉旨查案,时间紧迫,既然码头拥堵,那便不必劳烦方总督远迎了。慕容将军,传令下去,直接驶往漕运总督衙门官用码头,若有阻拦,以妨碍公务论处!”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气。那巡检脸色一变,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惊澜冰冷的目光一扫,顿时如坠冰窟,嗫嚅着不敢再言。
船队毫不理会对方的“安排”,径直破开水路,在无数漕船与岸上人群惊诧的目光中,浩浩荡荡驶入淮安城内最为核心的漕运总督衙门官用码头,强势靠岸!
码头上,漕运总督方敬尧早已得报,带着一大群属官“匆匆”赶来。方敬尧年约五旬,身材微胖,面团团如富家翁,一双眼睛却精光内敛,此刻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仿佛之前的刁难从未发生。
“哎呀呀,镇国公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方敬尧快步上前,躬身行礼,态度恭谨至极。
林惊澜下船,虚扶一下,似笑非笑:“方总督公务繁忙,本官理解。只是这淮安码头,似乎也并非如传说中那般拥堵嘛。”
方敬尧面皮微紧,干笑两声:“是是是,定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传错了消息,回头下官定重重责罚!国公爷一路辛苦,请,请,下官已在衙内备下薄宴,为您接风洗尘。”
一行人簇拥着林惊澜前往漕运总督衙门。衙门建筑宏伟,戒备森严。接风宴设在后堂花厅,珍馐美馔,歌舞升平,方敬尧及一众属官频频敬酒,曲意逢迎,绝口不提漕银案,只谈风月,论漕运辛劳。
林惊澜从容应对,酒到杯干,言谈间滴水不漏。他心知这是方敬尧的拖延与试探之计。
宴至中途,林惊澜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全场,喧闹的宴会顿时安静下来。他看向方敬尧,开门见山:“方总督,接风宴心意林某领了。然圣命在身,不敢耽于享乐。三百万两漕银在淮安地界失踪,总督衙门可有线索?”
方敬尧早有准备,叹了口气,一脸沉痛:“回国公爷,此事下官亦是寝食难安!已责令属下全力排查,目前初步断定,乃是一伙流窜水匪所为,其头目号称‘混江龙’,神出鬼没,下官已发文周边州县,全力缉拿……”
“水匪?”林惊澜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何等水匪能悄无声息劫走重兵押运的三百万两官银?还能让偌大的漕运总督衙门束手无策?方总督,你这说辞,怕是连三岁孩童也难信吧?”
方敬尧脸色一变,强笑道:“国公爷明鉴,此事确实蹊跷,下官也怀疑有内鬼接应,正在严查……”
“内鬼自然要查。”林惊澜打断他,语气转冷,“但本官更想知道,漕银失踪前后,永嘉侯是否曾与总督衙门有过密切往来?另外,洪泽湖一带,近来可有异常?比如,大规模征调民夫,或运输特殊建材?”
方敬尧闻言,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随即恢复常态:“永嘉侯位高权重,与衙门偶有公务往来,亦是常情。至于洪泽湖……下官并未听闻有何异常。国公爷何出此言?”
“并无异常?”林惊澜盯着他,目光如炬,“那便是最好。不过,本官既来了,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明日,本官便要巡视洪泽湖水域,还请方总督安排向导与船只。”
方敬尧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笑容不变:“应当的,应当的!下官一定安排妥当,确保国公爷巡视顺利。”
宴会的气氛,因这番交锋,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是夜,林惊澜入住方敬尧安排的别馆,守卫皆由惊澜卫接手。书房内,柳如烟前来禀报。
“国公,方敬尧老奸巨猾,宴席上所言,尽是推脱之词。我们的人初步探查,永嘉侯的心腹前段时日确实频繁出入总督衙门。另外,关于顾清词父亲顾秉谦的案子,有些眉目了。”
“讲。”
“顾秉谦原是府学训导,因指责漕运衙门克扣役夫工钱、草菅人命,得罪了方敬尧的一名心腹师爷,便被罗织罪名下狱。那名师爷,与永嘉侯也往来甚密。”
林惊澜冷笑:“果然是一丘之貉。顾秉谦的案子,正好可以作为我们撕开淮安黑幕的第一个口子。”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慕容婉闪身入内,低声道:“国公,有夜行人窥探,身手不弱,已被惊走,看其路数,不似中原武功。”
“西域‘影煞’?还是那西域商队的人?”林惊澜目光一寒,“看来,我们一到淮安,便已被人盯上了。传令下去,加强戒备。明日洪泽湖之行,恐怕不会太平。”
淮安的第一夜,便在暗流涌动中过去。真正的较量,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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