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一瘸一拐回了成仙观,左臂灯纹在袖子里明明灭灭,像盏快没电的灯笼。他没喊疼,也没嚷嚷,进门第一件事是翻出半袋锅巴,蹲在小白面前一颗颗摆在地上。
“来,狗兄,咱排个阵。”他把锅巴碎屑排成环形,手指虚点,“这儿是地脉入口,这儿是灯芯位置,你舔的时候得从外往里转三圈——对,就跟你追尾巴一个方向。”
小白歪着头看他,尾巴摇得欢快,张嘴就要叼锅巴。林子渊一把按住它脑袋:“别动!这是演习!真到那天你乱舔一口,我魂飞魄散谁给你炖鸡腿?”
门外传来脚步声,张萌萌推门进来,剑还挂在腰上。她扫了一眼地上锅巴,又看林子渊蹲那儿比划,眉头皱得死紧:“你在干什么?”
“战术推演。”林子渊头也不抬,继续摆锅巴,“剥离仪式不能靠运气,得精确到每一口唾沫落哪儿——小白,刚才第三块你吃太快了,重来。”
张萌萌没说话,走到他身后,手搭在他肩膀上。林子渊身子一僵,没躲开,也没回头。她掌心温热,剑意却冷,顺着肩头渗进去,压住了灯纹躁动。
“影魄说三日后子时。”她声音很轻,“你打算一个人扛?”
林子渊嘿嘿一笑,捡起一块锅巴塞进嘴里:“哪能啊,这不是有你嘛。到时候你站我左边,剑横着放,别竖着——竖着容易戳我脸。”
张萌萌没接话,蹲下来帮他重新排锅巴。她指尖灵巧,几下就把碎屑摆成标准阵图。林子渊偷瞄她侧脸,发现她睫毛挺长,鼻尖有点翘,就是表情太凶。
“你紧张?”她突然问。
“紧张个屁。”林子渊抓把锅巴塞嘴里,“我连锅巴都囤了三袋,能不稳?”
张萌萌瞥他一眼,伸手把他嘴角粘的渣子抹掉:“灯纹反噬时神魂会撕裂,不是吃两口锅巴就能糊弄过去的。”
林子渊嚼着锅巴含糊道:“那你说咋办?要不你先把我打晕,等仪式完了再叫醒?”
“不行。”张萌萌收回手,“你得清醒着引导地脉之力,否则灯芯抽离瞬间你会变成空壳。”
房梁上传来一声轻响。两人同时抬头,只见黑袍一角垂下来,影魄的声音从上方飘落:“清风残念撑不了太久,三日已是极限。”
林子渊仰脖子喊:“老道留的录音带快没电了是吧?能不能给续个费?”
影魄没理他,黑袍缩回梁上。张萌萌站起身,抽出剑搁在桌上:“从现在开始,我守着你。”
“不用不用!”林子渊连忙摆手,“你去睡客房,我这儿有小白陪——诶你别瞪我,真不用!我睡觉打呼噜,吵着你多不好。”
张萌萌直接搬了把椅子堵在门口,剑横在膝上:“睡你的。”
林子渊叹了口气,认命地躺到床上。小白立刻跳上来,把脑袋搁在他左臂上。灯纹透过衣袖泛着微光,小白的舌头悄悄探出来,轻轻舔了一下。
“祖宗,现在不是加餐时间。”林子渊拍它脑门,“留着力气后天用。”
小白呜咽一声,乖乖趴好。林子渊盯着房梁,脑子里清风残念的声音忽远忽近:“灯入额时血染雪……”
他猛地闭上眼。这声音昨晚就出现了,每次都在灯纹灼烧最厉害时冒出来,像卡带的老收音机,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血染雪?鸿青当年到底干了什么?
“睡不着?”张萌萌突然问。
“睡得着。”林子渊翻身背对她,“梦见锅巴山了。”
身后传来剑鞘轻磕地面的声音。林子渊知道她在警戒,也知道影魄还在梁上盯着。整个成仙观安静得吓人,连虫鸣都没有。
他悄悄掀开袖子。灯纹比白天更亮了,青光几乎要透出皮肤。指尖碰上去,烫得钻心。小白似乎感应到,又凑过来舔。这次林子渊没阻止,任它舌头在灯纹上打转。
地砖突然震了一下。很轻微,但确实动了。林子渊屏住呼吸,感觉有股力量从地下涌上来,顺着小白舌尖流进灯纹。青光骤然暴涨,又迅速收敛,最后稳定成柔和的莹绿色。
“地脉通了?”他小声问。
张萌萌的剑尖抵住他后颈:“别动。”
林子渊乖乖躺平。那股力量在体内转了一圈,最后沉在丹田。不疼了,反而暖洋洋的,像泡在温泉里。他忍不住咧嘴:“萌萌姐,我好像找到开关了——小白舔左边灯纹,地脉就往上涌;舔右边,力量往下沉。”
张萌萌的剑尖挪开了:“明天开始,每天练三次。”
“得令!”林子渊敬了个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剑无痕呢?那家伙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他在后山布剑阵。”张萌萌说,“防止阵眼里的东西趁机偷袭。”
林子渊哦了一声,又问:“那黑袍长老呢?这几天都没见他人影。”
房梁上黑袍一晃,影魄的声音冷冷传来:“我在。”
“在就好。”林子渊打了个哈欠,“省得我半夜还得防贼。”
张萌萌突然起身,剑光一闪劈向房梁。影魄黑袍翻卷避开,一枚铜钱叮当落地。林子渊捡起来一看,正面刻着“地脉”,背面是“子时”。
“定金。”影魄说完就没了声息。
林子渊把铜钱塞进怀里:“还挺讲究。”
张萌萌重新坐下,剑横回膝上:“睡你的。”
这一夜林子渊做了很多梦。梦见自己举着胳膊在雪地里跑,身后跟着一群红眼睛的东西;梦见清风道长背对着他,手里捧着盏青铜灯;最后梦见张萌萌拿剑指着他鼻子骂“蠢货”,然后一剑劈开漫天风雪。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小白还在他臂弯里睡得香,灯纹安安静静。林子渊轻手轻脚爬起来,发现张萌萌靠着门框打盹,剑还握在手里。
他蹑手蹑脚摸到厨房,生火煮粥。锅刚架上,影魄就出现在灶台边:“粥里加三滴朱砂。”
“加那玩意儿干嘛?调味?”林子渊撇嘴,还是倒了三滴进去。
影魄黑袍无风自动:“固魂。”
粥煮好时,剑无痕推门进来,肩上落着层薄霜。他扔给林子渊一个玉瓶:“吞了。”
林子渊拔开塞子闻了闻:“啥味儿?怎么跟馊泔水似的?”
“护心丹。”剑无痕面无表情,“嫌难闻就别吃。”
林子渊捏着鼻子灌下去,顿时脸皱成一团:“你管这叫丹?分明是刑具!”
剑无痕懒得理他,转向张萌萌:“后山剑阵布好了,随时可以引地脉之力。”
张萌萌点头,拎起林子渊后领:“练功。”
接下来两天,林子渊过得比狗还累。早上被张萌萌押着练剑——虽然他拿的是锅铲;中午被剑无痕逼着吞各种味道诡异的丹药;晚上还得配合小白做地脉引导训练,经常被舔得嗷嗷叫。
第三天傍晚,林子渊瘫在院子里,左臂灯纹已经变成深青色,像块烧红的烙铁。小白趴在他肚子上,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灯纹边缘。
张萌萌走过来,递给他一碗黑乎乎的汤:“喝了。”
林子渊闻了闻:“这又是什么?洗脚水?”
“静神汤。”张萌萌面无表情,“最后一碗。”
林子渊仰头灌下去,苦得直吐舌头:“你们修仙界的厨子是不是都跟食物有仇?”
剑无痕抱着剑站在院门口:“子时快到了。”
影魄从屋顶飘下来,黑袍展开铺在地上,竟画满了符文。他指向院中古井:“阵眼在此。”
林子渊爬起来拍拍屁股:“行,开工。小白,准备舔——不对,准备施法!”
张萌萌突然抓住他手腕:“疼的话就喊出来。”
林子渊咧嘴一笑:“喊什么?喊救命还是喊亲娘?”
张萌萌没笑,剑锋轻轻贴上他心口:“我会稳住你神魂。”
林子渊看着她眼睛,突然正经起来:“要是我真变傻了,记得每天喂我锅巴。”
张萌萌一巴掌拍他后脑勺:“闭嘴。”
子时到。古井突然喷出绿光,地砖剧烈震动。林子渊左臂灯纹轰然炸亮,整个人被青光包裹。小白狂吠一声扑上去,舌头死死压住灯纹。
剧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林子渊眼前发黑,差点跪下去。张萌萌的剑意及时缠上来,像根绳子拽住他往下坠的神魂。剑无痕的剑插在井边,剑气织成网罩住整个院子。
影魄黑袍翻飞,符文一个个亮起。他低喝:“引地脉!”
林子渊咬破舌尖,左手结印。灯纹光芒暴涨,与井中绿光连成一片。小白浑身毛发倒竖,幽光从体内涌出,和灯纹交融在一起。
地面裂开,绿光如潮水般涌出。林子渊感觉有东西在撕扯自己左臂,像是要把整条胳膊连皮带肉扯下来。他疼得眼前发白,却硬是没叫出声,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狗兄……加把劲……”
小白呜咽着,整张脸埋进青光里。地脉之力顺着它身体涌入灯纹,又冲进林子渊体内。他听见自己骨头咯咯作响,识海里清风残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血染雪……自愿的……”
张萌萌的剑突然刺入他左肩。不疼,反而凉飕飕的,像冰水浇在烧红的铁块上。林子渊喘着粗气笑:“萌萌姐……你这扎针手艺……比赤脚医生还野……”
张萌萌没理他,剑锋缓缓下移。每移动一寸,灯纹就黯淡一分。当地脉之力冲到顶点时,林子渊左臂突然一轻——
灯纹消失了。
他低头看手臂,皮肤完好无损,连个疤都没留。小白瘫在地上直吐舌头,显然累坏了。张萌萌收剑入鞘,脸色比纸还白。
“成了?”林子渊活动左臂,轻松得像卸了千斤重担。
剑无痕拔出剑,剑身嗡嗡作响:“灯芯已入地脉。”
影魄黑袍收拢,声音难得带了点波动:“清风残念消散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林子渊心里一紧:“说啥?”
“他说——”影魄顿了顿,“‘鸿青,你不该回来’。”
林子渊愣在原地。张萌萌突然抓住他手腕:“你脸色不对。”
“没事。”林子渊甩甩手,弯腰抱起小白,“走,给狗兄加餐去——今天管够,锅巴炖鸡腿!”
他转身往厨房走,没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瞬间煞白的脸。识海深处,有个声音在疯狂尖叫,比灯纹反噬时还可怕。
那不是清风残念。
是鸿青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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