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
这段时间连续家中作坊的忙碌和夜间的苦读，让张小彘难得地感到了疲惫。
上午课间，喧闹声中，他竟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的惊呼和杂乱的哭喊声猛地将他惊醒！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啊！是婉儿姑娘！”
“先生！先生您别急！”
落水？
婉儿？！
张小彘的睡意瞬间吓飞，他像被针扎般弹起，朝着声音传来的后院池塘狂奔而去。
池塘边已乱作一团。
几个学童吓得面无人色，指着水中不断扑腾，渐渐下沉的淡青色身影尖叫。
李秀才被两个年纪稍长的学生死死抱住，老人目眦欲裂，老泪纵横，挣扎着要往水里扑，嘶哑地喊着：
“婉儿！我的婉儿啊！放开我！让我去救她！”
有人解下腰带扔向水中，可那腰带太短，李婉儿在水中挣扎，根本无法抓住。
冰冷的池水已经没过了她的头顶，只剩下几缕青丝和挣扎的气泡。
周围的人都吓傻了，无人会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淡青逐渐被浑浊的池水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小彘冲到岸边，没有丝毫犹豫，甩掉碍事的外衫，“扑通”一声就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池水中！
他奋力游向那下沉的身影，冰冷的池水瞬间浸透衣衫，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
他咬紧牙关，潜下水，摸索着抓住了李婉儿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托出水面，艰难地游回岸边。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拉了上来。
李婉儿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骇人的青紫色，已然没了呼吸。
“婉儿！”
“我的孙女啊！”
李秀才扑到孙女身边，探了探鼻息，一声悲呼，竟直接昏厥过去。
“先生！”
“婉儿姑娘！”
现场顿时哭喊一片，乱成一锅粥。
所有人都认为，李婉儿已经没救了。
张小彘浑身湿透，冷得发抖，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跪倒在李婉儿身边，探其颈脉，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还有救！”
他嘶哑地喊了一声，立刻回忆起前世学过的急救知识。
他迅速清理掉李婉儿口鼻中的淤泥水草，仰起她的头，开放气道，然后深吸一口气，俯身下去，对着那冰冷的嘴唇进行人工呼吸！
“啊！他在干什么？！”
“禽兽！放开婉儿姑娘！”
“有辱斯文！实在有辱斯文啊！”
围观的学童和闻讯赶来的塾师们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愤怒的呵斥。
几个冲动的学生就要上前拉扯张小彘。
张小彘头也不抬，一边继续做着心肺按压，一边对唯一站在他身边的赵文轩急吼道：
“文轩！拦住他们！”
“信我！我在救她！别让他们过来！”
赵文轩看着兄弟那焦急而坚定的眼神，虽然心中也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但，他选择无条件信任。
他猛地张开双臂，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张小彘身前，对着冲上来的人怒吼道：
“都他妈给我站住！”
“谁敢过来打扰我兄弟救人，先问问小爷我的拳头答不答应！滚开！”
他平日里就是个小霸王，此刻怒目圆睁，气势骇人，竟真把众人镇住了。
大家只能围在一旁，焦躁地看着，低声咒骂着张小彘“伤风败俗”、“亵渎死者”。
张小彘心无旁骛，一遍遍地做着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
时间仿佛过得无比漫长，他的手臂因为按压和寒冷而酸痛发抖，冰冷的湿衣贴在身上，但他丝毫没有停止。
就在众人几乎要再次冲上来时。
“咳...咳咳...”
一声微弱的咳嗽声从李婉儿喉间传出！
紧接着，她猛地侧过头，“哇”地一声吐出了好几口池水，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虽然眼睛还未睁开，但苍白的脸上竟然恢复了一丝血色！
“活了！活了！”
赵文轩第一个惊喜地大叫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起死回生的一幕惊呆了，之前的愤怒和质疑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敬畏，现场鸦雀无声。
张小彘长长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
他不敢耽搁，立刻脱下自己还在滴水但尚存一丝体温的外衫，裹住李婉儿冰冷的身子，然后一把将她抱起，对还在发愣的众人吼道：
“快！准备干衣服和热姜汤！送到先生房里！”
他抱着李婉儿，快步冲向李秀才的卧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用厚厚的棉被紧紧裹住。
安排好一切，他才感到刺骨的寒冷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时，李婉儿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迷茫而恐惧，喃喃道：
“我…...我这是到了阴曹地府吗？”
“婉儿姑娘，你没事了，这里还是学堂。”
张小彘的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有些沙哑。
李婉儿闻声转头，看到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着水，嘴唇冻得发紫的张小彘，愣了一愣，记忆逐渐回笼。
一旁的赵文轩立刻抢着说道：
“婉儿姑娘，你可算醒了！”
“是彘哥儿！他不顾性命跳进冰水里把你救上来，还用…...用那种古怪法子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他可是你的大恩人！”
李婉儿这才彻底明白过来，看着眼前为了救自己冷得微微发抖的少年，回想起水中那绝望的冰冷和濒死的恐惧，再对比此刻劫后余生的温暖，巨大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瞬间淹没了她。
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眼圈也红了，挣扎着想坐起来，说道：“张...张同学...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
声音哽咽，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婉儿姑娘不必多礼，好好休息，保暖要紧。”
张小彘连忙制止她，将自己的湿衣服从她被角拿开，生怕寒气过给她，说道：
“我没事，男子汉火气旺。”
“你好好缓一缓，我去看看先生。”
他说完，对赵文轩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了房间，留下空间让闻讯赶来的女眷照顾李婉儿。
站在屋外廊下，冷风一吹，张小彘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赵文轩脱下自己的外袍不由分说地披在他身上，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眼睛发亮，说道：
“行啊彘哥儿！深藏不露！”
“不仅读书厉害，还会这等起死回生的仙术！连跳水救人都这么猛！兄弟我服了！”
张小彘苦笑一下，哪是什么仙术，就只是最基本的心肺复苏而已。
但，在这一刻，他看着窗外逐渐散去的人群，心中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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