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通判连滚带爬逃走，杨承业当街瘫软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回杨府。
杨老太公听完管家面如土色的回报。
手中那根盘了多年的紫檀木拐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他颓然坐在太师椅上，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带着颤：“皇室……竟然是皇室的人……我们杨家，这次是栽了，栽得彻彻底底……”
之前所有的愤怒、不甘和算计，在绝对的身份压制面前，都化为了乌有。
跟皇子斗？那简直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现在别说救回孙子，能保住杨家满门不被清算，就是祖宗积德了！
“快！快备车！不！老夫亲自去！亲自去给殿下和那两位贵人赔罪！”杨老太公挣扎着站起身，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威严，只剩下惶恐和卑微。
悦来客栈那间普通的客房里，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
杨老太公在杨承业的搀扶下，一进门便推开儿子，颤巍巍地就要下跪行礼：“草民杨德彰，携犬子，拜见……”
“不必了。”宇文玥懒洋洋地打断他，依旧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本……公子微服在此，不喜这些虚礼。杨老太公，请坐吧。”
杨老太公哪里敢坐实，只敢挨着半边椅子，腰背挺得笔直，姿态放得极低：“殿下，萧东家，苏夫人，之前全是老朽教孙无方，孽子管教不严，才冲撞了贵人！”
“千错万错，都是我杨家的错！老朽在此，给诸位赔罪了！”说着，又要起身作揖。
苏晚晴语气平和地开口：“杨老太公，赔罪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们还是谈谈，如何解决眼下的事情，以及……今后的‘合作’。”
她将“合作”二字，咬得微重。
杨老太公心中一凛，知道重头戏来了。他连忙道：“但凭殿下和夫人吩咐！只要能饶过弘儿那条小命，我杨家愿付出任何代价！”
陈维适时地拿出早就拟好的一份文书，递到杨老太公面前，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看似和气的笑容：“杨老太公，您请看。这是我们家夫人拟定的，关于今后我们‘晴雪’商号与贵府漕运以及丝绸生意的合作细则。”
杨老太公双手接过，只看了几行，眼皮就狂跳起来。
这哪里是合作细则？分明是丧权辱家的不平等条约！
文书上写明：
一、杨家掌控的漕运，需无条件优先、并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为“晴雪”商号运输所有货物。
二、杨家名下所有丝绸工坊出产的顶级丝绸，需以成本价加一成的“友情价”，独家供应给“晴雪”商号。
三、杨家需利用其在江南的人脉和渠道，协助“晴雪”商号收购指定的各类原料（如特定药材、矿物等），不得从中加价。
四、作为“诚意金”和“担保”，杨家需一次性支付白银五十万两，并交出漕运关键节点的三处码头管理权，由“晴雪”派人接管。
这任何一条，都像是在杨家人身上割肉放血！
尤其是那漕运优先权和码头管理权，简直是掐住了杨家的经济命脉！
杨承业在一旁看得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忍不住想要开口争辩。
“咳咳！”杨老太公猛地咳嗽一声，用眼神死死制止了几子。
他拿着文书的手微微颤抖，脸上肌肉抽搐，显然内心在天人交战。
拒绝？孙子性命不保，杨家可能顷刻覆灭。
答应？杨家百年基业，几乎要拱手让人大半！
苏晚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依旧淡然：“杨老太公是明白人。有些东西，失去了还能再赚回来。但若是人没了，或者……根基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这话，软中带硬，既是提醒，也是最后的警告。
宇文玥在一旁凉凉地补充道：“哎呀，本王……本公子在江南也有些朋友。听说最近漕运衙门那边，好像正在清查某些……陈年旧账？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到些什么。”
这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杨老太公彻底放弃了挣扎，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灰败和认命。
他颤抖着手，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毛笔，在文书最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鲜红的手印。
“老朽……谨遵殿下、夫人之命。”他声音干涩，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陈维笑容满面地收起文书，小心收好：“杨老太公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放心，只要贵府遵守约定，我们‘晴雪’也绝不会亏待合作伙伴。杨少主，我们也会毫发无损地送还府上。”
事情敲定，杨老太公和杨承业如同斗败的公鸡，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客栈。
他们走后，宇文玥忍不住对苏晚晴竖起了大拇指：“苏姑娘，高！实在是高！你这哪是谈合作，分明是抄家啊！这下杨家算是被你捏住七寸了！”
苏晚晴神色平静，并无得意之色：“乱”
“世之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杨家根基深厚，若不借此机会削弱控制，日后必成隐患。”
“如今他们命脉握在我们手中，至少短期内不敢再起异心。”
“这些漕运优势和低价货源，对我们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
萧珩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冷静分析、运筹帷幄的侧脸，目光深沉。
他并不在意那些商业利益，他在意的是，她又一次展现出了与他并肩、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他的能力。
这种强大，让他心安，也让他……为之吸引。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桌下的手。
苏晚晴微微一愣，转头看他。
萧珩没有看她，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但握着她手的力道，却坚定而温暖。
苏晚晴嘴角微微弯起，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江南之行，虽然波折横生，但收获远超预期。
不仅打通了关键的商路，获得了稳定的物资来源，更借着杨家的“贡献”，让“晴雪”的财力和社会影响力都上了一个巨大的台阶。
而萧珩与苏晚晴之间，那在危机与并肩作战中酝酿的情感，也如同江南缠绵的春雨，悄无声息，却已润物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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