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灯如豆。
光影摇晃。
二狗子正骑在翠花身上,一只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正要落下。
那扇破旧的木门,就在这时,轰然向内倒塌。
木屑纷飞。
一个高大如铁塔的身影,裹挟着满身寒气,逆光而立。
屋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二狗子扬在半空的手,僵住了。他惊恐地回头,看清来人是孙大成时,那份惊恐,瞬间变成了色厉内荏的暴怒。
“孙大成!你他娘的想干什么!”
而被他压在身下的翠花,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道光。
一道亮得惊人的光。
是希望!
可那光芒只亮了一瞬,就迅速熄灭,被更深的恐惧和绝望所取代。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到孙大成面前,张开双臂,想要拦住他。
“大成兄弟,你……你快走!这里没你的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
她怕。
她怕孙大成为她这个不值钱的女人,赔上自己的命。
可孙大成,根本没看她。
他的眼睛,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死死地钉在二狗子那张又惊又怒的脸上。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猛虎,从山林中咆哮而出。
翠花那单薄的身体,如何拦得住。
他只是轻轻一绕,就绕过了她。
一步,两步。
整个屋子的温度,仿佛都随着他的脚步,骤然下降。
二狗子怕了。
他看着孙大成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看着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想跑,可那条瘸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你……你别过来!”他声音发颤,手脚并用地往后缩,“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家事!你敢动我一下,我……我就去报官!”
孙大成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
一只比蒲扇还大的手,快如闪电,一把就掐住了二狗子的脖子。
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毫不费力。
二狗子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在他面前,就像个笑话。
孙大成手臂一用力,直接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双脚离地。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二狗子的喉咙。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紫红色。
他双手死命地去掰孙大成的手,可那只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呃……呃……”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绝望的呻吟。
惊恐的惨叫,卡在了嗓子眼。
孙大成另一只手,抬了起来。
然后,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
一声脆响,响彻了整个屋子。
那声音,比门板碎裂的声音,还要响亮,还要骇人。
二狗子感觉自己的半边脸,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耳朵里,嗡嗡作响。
满嘴的牙,好像都松动了。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孙大成松开了手。
二狗子像一滩烂泥,瘫软在地,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啊——!杀人啦!救命啊!”
他嚎叫着,求饶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孙大爷!孙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想死啊!”
他所有的嚣张和刻薄,在死亡的威胁面前,都碎成了齑粉。
翠花也吓傻了。
她看着蜷缩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的二狗子,又看了看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骇人杀气的孙大成。
她猛地回过神来。
她扑了上去,从后面死死抱住孙大成的腰,拼命地拉扯着。
“大成兄弟!别!你别犯傻!”
“为了他这种人,不值得!你快走!你快走啊!”
她的眼泪,打湿了孙大成背后的衣衫。
孙大成那颗被怒火烧得滚烫的心,被那滚烫的泪水,浇得微微一滞。
他再一次犹豫了。
为了一个人渣,赔上自己的命。
不值!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股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杀意,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地上的二狗子。
那眼神,依旧冰冷。
“我警告你!”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从地狱里传来。
“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你打翠花嫂子……”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必,然,会,要,你,的,命!”
二狗子被那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地磕头。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发誓!”
孙大成不再看他。
他转身,冷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个让他作呕的屋子。
翠花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一阵恍惚。
这一刻,她感觉,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才是她的男人。
那个能为她遮风挡雨,能为她豁出性命的男人。
“大成兄弟……”
她失神地呢喃着。
“看什么看!人都走了,魂还没收回来?”
地上,二狗子挣扎着爬了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捂着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嫉恨。
孙大成刚一离开,他那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就立刻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扭曲的狰狞。
他刚才所受到的羞辱,他要加倍地,还在翠花身上!
“骚娘们!你他娘的还真有本事啊!勾搭野男人来打自己的丈夫!”
“怎么着?是不是觉得他给你出头,你就得意了?你就长脸了?”
“我告诉你!我才是你男人!老子是你花钱买回来的!男人打老婆,天经地义!搞得那个野男人,好像是你男人一样!”
他指着翠花的鼻子,破口大骂。
那些污言秽语,比之前,更加恶毒一百倍。
翠花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刚刚燃起的那一丝暖意,被这盆脏水,浇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她一言不发,转身爬上了床,用那床破旧的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蒙了起来。
她不想再看这个男人一眼。
她不想再听他说一句话。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日子过成了这样。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越来越厌恶这个叫二狗子的男人。
以前,她没有这种想法。
她只想安安分分地,跟他过日子。
可自从孙大成出现后,这日子,一天比一天煎熬了。
那个男人的好,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身边这个男人的所有丑陋和不堪。
被子下,翠花眨巴着眼睛,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一个念头,一个无比大胆,无比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或许……
或许她该离开了。
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这个男人。
她也不想要这张脸了。
她想……私奔。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把翠花自己吓了一大跳。
私奔?
如果她真的私奔了,她的娘家怎么办?
她爹娘,她兄弟,还有脸在村里做人吗?
她自己,又还有脸见人吗?
这个世道,容不下这样的女人。
……
另一边。
黄家大院的堂屋里,灯火通明。
气氛,却比翠花家那间破屋子,还要冰冷。
黄仁贵坐在太师椅上,端着一杯热茶,慢悠悠地吹着气。
他的对面,站着王玉霞。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色的旗袍,身形单薄,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不同意!”
她的声音,清冷,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什么冥婚,太荒唐了!”
黄仁贵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荒唐?哪里荒唐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那孙女,死得早,孤苦伶仃。孙大成,父母双亡,也是个孤家寡人。我让他们结为夫妻,到了地下,也好有个伴。我这是在做善事,积阴德。”
王玉霞几乎要被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气笑了。
“善事?”她冷笑一声,“爹,您自己心里清楚,您打的是什么算盘。”
“孙大成是个好小伙子,有手有脚,有力气。他应该娶个活生生的媳妇,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您不能为了一个死人,为了黄家的那点算计,就毁了他一辈子!”
黄仁贵终于放下了茶杯。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他看着自己这个越来越不听话的儿媳妇。
“玉霞啊!”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你这么为他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什么人呢。”
王玉霞的心,猛地一颤。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
她知道,这个老狐狸,看出来了。
看出了她那点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思。
可她不能退。
今天,她若是退了,孙大成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她也完了!
“爹,您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就事论事。孙大成现在是我们家的长工,他的人品,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样的人,我们黄家应该善待他,而不是算计他。”
“算计?”黄仁贵笑了。
那笑声,干巴巴的,像是夜枭在叫。
“我给他盖了那么大一座新宅子,青砖黛瓦,比村里任何一家的房子都气派。这叫算计?”
“我让他娶我的孙女,从此以后,他就是我黄仁贵的孙女婿。在这十里八乡,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这叫算札?”
“我让他从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变成有家有业的体面人。玉霞,你告诉我,我这哪里算计他了?”
黄仁贵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王玉霞面前。
他那矮小的身材,此刻却带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我倒是想问问你。”
他死死地盯着王玉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自从孙大成来了,你就变了!”
“你不再吃斋念佛,你开始管闲事,你甚至敢当着我的面,顶撞我。”
“你让他上桌吃饭,又要让他去你院子里吃。”
“怎么?是不是觉得守了几年寡,心里不舒坦了?看到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就动了心思?”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又狠又准地,插进了王玉霞的心窝。
“你……”
王玉霞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羞辱,愤怒,还有被戳破心事的难堪,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黄仁贵看着她这副模样,脸上的冷笑,更深了。
他就是要这样。
他就是要一点一点,敲碎她所有的幻想和念头。
“我告诉你,王玉霞,你想都不要想!”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只要你一天是我黄家的儿媳妇,你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地守着活寡!”
“我就是要断了你的念想!我就是要让孙大成娶我那个死鬼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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