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墟之外的荒山,洞穴深邃,入口被吴忧以新悟的寂灭道则稍加遮掩,气息尽敛,仿佛与山石融为一体。洞内,光线昏暗,唯有两人微弱的呼吸与吴忧伤口处偶尔窜起的丝丝黑气,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吴忧盘膝而坐,上身衣衫褪至腰际,露出右肩胛下那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伤口边缘并非鲜红,而是呈现一种诡异的灰黑色,肌肉微微腐烂,丝丝缕缕凝练如活物的阴影能量,如同附骨之疽,正不断试图钻入更深处,侵蚀他的经脉与金丹。那股阴冷、死寂的力量,与他对敌时所运用的寂灭真意截然不同,充满了怨毒与腐蚀性,是纯粹的毁灭之物。
林瑶立于他身后,纤纤玉指缭绕着纯净的清辉,小心翼翼地按在伤口周围。她的玄霜灵力至阴至寒,本有冻结万物之效,此刻却用来封堵那阴影能量的扩散,延缓其侵蚀速度。然而,那阴影能量极为刁钻顽固,竟能不断消磨她的灵力,进展缓慢。
“这‘无面鬼杀’的蚀影之力,果然名不虚传。”林瑶秀眉紧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寻常丹药与灵力驱散,效果甚微。若不能尽快拔除,恐伤及你的金丹道基。”
吴忧脸色苍白,额角有细密冷汗渗出,但他灰白色的瞳孔中却一片沉静,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他心中默诵,对立相生,这蚀影之力是极致的“恶”与“不善”,是影道杀戮一面的体现。若要化解,或许不能仅仅依靠外力驱逐。
“让我自己来。”吴忧沉声道。他示意林瑶稍退,旋即全力运转《万劫不灭体》。丹田内,那枚暗金流转、道纹隐现的金丹骤然加速旋转,磅礴的魔元携带着《万劫不灭体》特有的不灭意志与劫力,如同浩荡江河,涌向肩胛伤口。
乌金光泽在伤口处亮起,与那灰黑色阴影激烈对抗,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然而,那蚀影之力异常坚韧,竟能与《万劫不灭体》的力量形成僵持!
吴忧心念一动,不再单纯以力量压制,而是引动了金丹深处那枚“寂灭道种”以及《归墟化道经》的感悟。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
寂灭,并非单纯的毁灭,亦是轮回之始,是“无”对“有”的包容与转化。
他尝试引导一丝寂灭道韵,并非去湮灭那蚀影之力,而是如同母体包裹婴孩,如同大地承载污秽,以一种更为宏大、更为本质的“虚无”意境,去接触、去理解、去……**同化**那阴影能量。
起初,那蚀影之力反抗得更为剧烈。但渐渐地,在寂灭道韵那如同宇宙归墟般浩渺、不带丝毫善恶评判的意境包裹下,它那源自杀戮与怨毒的“个性”开始被磨平、稀释。那精纯的阴影能量,本质上也是一种“存在”,而在触及那更高层面的“寂灭”真意时,竟开始缓缓褪去其附带的恶念与腐蚀特性,还原为一种相对纯粹的、偏向“暗”与“影”属性的本源力量。
这部分被初步“净化”的本源力量,已无法再对吴忧造成侵蚀,反而被他的《万劫不灭体》金丹顺势吸收、炼化!
虽然过程缓慢,且极其消耗心神,但伤口处那顽固的灰黑色,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缩小!侵入经脉的丝丝蚀影之力,也被逐一“降服”,化为滋养金丹的养分。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将敌人的攻击之力,转化为自身成长的资粮,此正合天道循环、物极必反之理!
林瑶在一旁看得美眸异彩连连。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吴忧并非在蛮力驱毒,而是在进行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于“道”的演练与转化。这份悟性与对自身之道的掌控,再次让她深感震撼。
时间在疗伤与悟道中悄然流逝。数个时辰后,吴忧肩胛处的伤口已愈合大半,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粉色疤痕,内里的蚀影之力已被彻底清除炼化。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疲惫难掩,但深处那抹对于“寂灭”真意的理解,似乎又深刻了一分。
“感觉如何?”林瑶关切问道。
“无碍,因祸得福,对寂灭之妙,又多了一丝体会。”吴忧活动了一下右肩,感觉法力运转已无滞碍。他换上一件干净衣袍,目光落在了那枚得自百骸阁的黑色玉简上。
经过方才疗伤时对“影”之力的初步理解,他对此物更多了一份警惕。没有贸然用神识探查,而是再次催动归墟符镜,洒下更为凝练的清辉,如同水银般缓缓渗透玉简内部结构,进行更细致的探查。
这一次,在那繁杂的信息流深处,一个极其隐晦、几乎与玉简本身材质融为一体、若非对影之力有了新领悟绝难发现的**阴影印记**,无所遁形!
这印记如同一个微缩的蜘蛛,静静潜伏,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它本身不具备攻击性,却像是一个信标,一旦被激活,很可能便会将他们的位置,甚至玉简被阅读的信息,反馈给印记的设定者!
“果然有手脚。”吴忧冷笑一声。这百骸阁,与影阁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就是影阁设在幽墟的眼线!
他没有试图去抹除这个印记。打草惊蛇,非智者所为。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
他心念电转,一个计划雏形在脑中形成。他非但没有破坏印记,反而分出一缕极其细微、模拟了自身一丝气息(并非核心道韵)的神念,如同投放饵料般,轻轻触动了那印记一下,随即迅速断开联系。
这一下触动极其轻微,仿佛是不经意间的神识扫过,并未深入读取信息,不足以引发强烈的警报,但却足以让印记背后的存在“感知”到玉简已被启用,并大致锁定一个**模糊的、可能存在误导性的**区域。
“你做了什么?”林瑶察觉到他的动作。
“送了他们一个‘惊喜’。”吴忧语气平淡,将玉简收起,“百骸阁、影阁……既然他们喜欢玩阴的,那便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望向玄黄城的方向。夜色依旧浓重,但东方已透出一丝微光。
“玉简中记载的几处影阁据点,离此地最近的是‘黑风域’的**葬魂谷**。”吴忧目光幽深,“那里,或可作为我们下一步的目标。”
“但那里必然是龙潭虎穴。”林瑶提醒道。
“龙潭虎穴,方能钓出大鱼。”吴忧语气坚定,“不过,在去之前,我们还需做些准备。影阁势力盘根错节,仅凭我们二人之力,正面硬撼并非上策。或许,该去找那位‘投资’了我们的赵玄武前辈,聊一聊了。看看他这步‘暗棋’,究竟价值几何。”
他感受到体内金丹因炼化蚀影之力而更加凝实了一分,对那枚阴影印记的将计就计,更是如同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
棋局已开,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即将互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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