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娥把最后一页票证仔细夹进册子里，指尖划过“工业券”三个字时，忽然顿住——这张券的边缘比其他的略宽半分，纸质也偏软，不像街道统一发的那种挺括。她对着窗棂的光举起券，果然在角落发现个极淡的墨点，而自家票证册里的券，从来只有右上角盖着的红色编号。
“晓娥，发什么呆呢？”母亲端着刚晾好的绿豆汤走进来，瓷碗放在桌上发出轻响，“许大茂他妈刚才来敲门，说想借两尺布票，给许大茂妹妹做嫁妆。”
娄晓娥合上票证册，锁进抽屉里，钥匙串在指尖转了半圈：“布票刚够给您做件夏衣，哪有多余的？再说，许家妹妹出嫁，凭啥要咱们家出布票？”
母亲叹了口气：“都是街坊，拒绝了怪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娄晓娥挑眉，从柜里翻出件半旧的蓝布衫，“您看这件，前年许大茂借走我家两尺布票，说给我做件新衫，结果转头就给他相好的做了裙子。这账还没算呢。”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许大茂他妈的大嗓门：“娄家妹子在家不？就借两尺，等我家领了票就还！”
娄晓娥迎出去，脸上堆着笑：“许大妈，真对不住，布票都用在我妈新衣裳上了。不过我这儿有件旧衫，浆洗干净了，布料还挺厚实，您不嫌弃就拿去改改？”
许大妈眼睛一斜，撇着嘴：“谁要你家旧衣裳？我们家大茂妹妹可是要嫁干部的，穿旧衣像什么话？”
“哦？嫁干部啊？”娄晓娥故作惊讶，音量提高了些，“那更不能用咱们这普通布票了呀！听说干部家属都发特供券呢，做出来的衣裳又挺括又耐穿，许大妈您咋不去领？”
这话刚好被路过的三大爷听见，他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许家妹子要嫁干部？这可是大喜事啊！按规矩，街道会额外发供应券的，用不上借街坊的吧？”
许大妈脸一红，嘟囔着“我忘了”，灰溜溜地走了。三大爷凑过来，压低声音：“这老婆子，上周还跟我炫耀，说许大茂在厂里领了福利布票，估摸着是想把自家的留着换钱呢。”
娄晓娥笑了笑，从兜里摸出块水果糖递过去：“还是三大爷清楚。”
三大爷接过糖，眼睛眯成条缝：“对了，刚才看见秦淮茹往你家这边来，手里还攥着两张粮票，不知道要干啥。”
娄晓娥心里一动。秦淮茹家这个月的粮票应该还剩不少，前儿她还听见秦淮茹跟贾张氏说，傻柱又送了她家半袋白面。
果然没一会儿，秦淮茹就笑着走进来，手里确实捏着两张粮票：“晓娥妹子，刚蒸了红糖馒头，给你送两个。对了，我家棒梗说想买本连环画，还差两张粮票，你家有富余不？”
娄晓娥接过馒头，指尖碰到秦淮茹的手，感觉她手心潮潮的——这天气不热，显然是紧张。她掀开锅盖，露出里面正在蒸的窝头：“真不巧，我家粮票刚够吃这礼拜的。您看，顿顿都是窝头，哪敢浪费？”
秦淮茹眼神闪了闪，又说：“那……我用鸡蛋跟你换？两个鸡蛋换一张粮票，咋样？”
娄晓娥心里冷笑。院里谁不知道，秦淮茹家的鸡蛋都是傻柱给的，她哪舍得拿出来换？
“嫂子，您这是为难我了。”娄晓娥故作难色，“我妈最近总头晕，医生说要多吃鸡蛋补补，家里鸡蛋早就不够了。对了，前儿傻柱哥不是给您送了一篮鸡蛋吗？咋不拿去换？”
秦淮茹没想到她会提傻柱，脸腾地红了：“那、那是给棒梗补身子的……”
“哦，棒梗要补身子啊？”娄晓娥往院里喊了一声，“槐花，你过来！”
槐花正跟小当跳皮筋，听见喊就跑过来：“晓娥姐啥事？”
娄晓娥从兜里摸出块奶糖递给她：“你妈刚说家里鸡蛋是给棒梗补身子的，那你想吃鸡蛋咋办呀？”
槐花嘴一撅：“妈说鸡蛋都给弟弟吃，我跟妹妹只能喝蛋汤！”
秦淮茹的脸瞬间白了，扯着槐花就走：“小孩子家胡说啥！”
看着她们背影，娄晓娥把馒头放进厨房，心里明镜似的。秦淮茹哪是要换粮票，八成是许大茂又跟她借，她不好意思直接要，才想出这招。
傍晚，傻柱扛着半袋米进院，刚到中院就被秦淮茹拦住。娄晓娥站在自家门口，假装喂鸡，竖着耳朵听。
“傻柱，借两张粮票呗，棒梗想吃连环画。”秦淮茹的声音柔柔的。
“粮票没有，钱我这儿有两毛，你拿去给孩子买。”傻柱的声音带着憨直。
“哎呀，不是钱的事，就差两张……”
“要不我去跟娄晓娥借借？她家人好说话。”
娄晓娥心里哼了一声，转身回屋，故意把票证册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桌上显眼的位置。果然没一会儿，傻柱就敲门了。
“晓娥妹子，借两张粮票呗，秦淮茹说棒梗要……”
“傻柱哥，”娄晓娥打断他，指着桌上的票证册，“您自己看，这个月就剩三张粮票了。我妈病着要吃细粮，我爸上班耗体力，总不能让他顿顿啃窝头吧？”
傻柱探头一看，册子里的粮票果然所剩无几，挠了挠头：“那、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刚要走，娄晓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傻柱哥，前儿我看见许大茂在黑市换粮票，一张粮票换三个鸡蛋呢。您要是急着要，要不……”
“这小子！”傻柱眼睛一瞪，转身就往许大茂家冲，“我说他咋总问我要鸡蛋，原来是去换粮票！”
娄晓娥笑着关上门，刚转身就看见母亲站在身后，眼神复杂：“你这丫头，咋把傻柱往许大茂家引？不怕他们打起来？”
“打不起来。”娄晓娥给母亲盛了碗绿豆汤，“傻柱就是去骂两句，许大茂那人，见了傻柱就发怵。再说，不治治他们总来借票的毛病，往后更没完没了。”
正说着，院里传来许大茂的尖叫：“傻柱你住手！我没换粮票！”接着是桌椅倒地的声响。
母亲吓得一抖，娄晓娥却慢条斯理地喝着绿豆汤：“您看，我说吧，就这点动静。”
没过多久，三大爷颠颠地跑过来，兴奋地说：“晓娥丫头，你是没瞧见！傻柱把许大茂藏的粮票全翻出来了，好家伙，足足一沓！原来许大茂借着帮人换票，偷偷扣了一半呢！”
娄晓娥挑眉：“哦？那不得报告街道？私换票证可是大事。”
三大爷眼睛一亮：“我这就去！”
看着三大爷跑远的背影，母亲终于笑了：“你这脑子，比你爸转得还快。”
娄晓娥翻开票证册，指尖轻轻点在那张有墨点的工业券上。许大茂私换票证被抓，接下来，该查查这张假券是谁塞进来的了——她总觉得，这背后不止许大茂一个人。
夜色渐深，娄晓娥躺在床上，听见院外传来秦淮茹低低的哭声，夹杂着傻柱的安慰：“别哭了，不就是几张粮票吗，我再去厂里想想办法……”
她翻了个身，嘴角勾起抹冷笑。想从她娄晓娥这儿占便宜？下辈子吧。票证册里的猫腻，她会一个一个揪出来，谁也别想浑水摸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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