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地平线上，爆炸的火光如同地狱的炉门一开一合。
日军在这空旷的平原上，想阻挡先锋军的兵锋，根本无险可守，只能用血肉铸成一道道的防线，才能勉强拖延一点时间。
但这种拖延，就本质上不过是释放一些猎物给猛兽吞食，利用敌人的就餐时间来争取逃跑。
“铁怪物……是先锋军的二号坦克！”一个满脸烟尘的军曹连滚带爬地冲进临时指挥所，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第三中队防守的213高地……失守了！”
联队长武田大佐一把揪住军曹的衣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坦、坦克……至少五辆，从侧翼突破了防线……后面的装甲车正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武田猛地推开军曹，快步走到观察口前。透过望远镜，他能清楚地看见那道被撕开的口子正在不断扩大。
几辆二号坦克如同楔子般牢牢钉在阵地上，后续跟进的装甲运兵车正在向两侧展开，车身上的机枪喷吐着火舌，将试图反击的日军成片扫倒。
“绝不能让他们扩大突破口！”武田转身，声音冷得像冰，“命令第二大队立即发起反攻，不惜一切代价夺回213高地！”
命令迅速传达到了已经经过两次重组的第二大队，可以说在短短的不到十个小时内，第二大队的人员至少更换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但至少这种重组确实能够有效的延缓士气崩溃的速度，许多伤亡率超过七成的日军部队，剩余的士兵其实已经处在了士气的临界点，伤亡再大一点可能就溃不成军了。
这个时候将几支部队的少量残兵划到一个新部队里面，由于都是陌生人，多数人都不会了解该部队的过往，不知道，身边的同僚们都是九死一生存活下来的幸运儿。
当这一支看起来满编的部队，在遭到损失的时候，大家也只以为这是常规战斗所必然经历的战损。
这就相当于是通过更换部队的形式，将一群残兵的士气重新刷新了一遍，可能没有原来的那么高，但至少短期是可以用了。
当然，千万不能让他们休整太长的时间，最好马上投入战斗。
要不然等这些士兵互相之间熟络了，真相一露馅，士气马上就崩。
大队长山田鸠夫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在他眼里，自己这个大队根本就是一次性消耗品，甚至自己这个临时提拔上来的大队长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他没得选，不当大队长他也上不了船，当了大队长，不用冲到最前面，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这时，他拔出军刀，声嘶力竭地吼道：“为了天皇陛下，板载！”
七百多日军士兵从掩体中跃出，他们猫着腰，在弹坑间快速穿梭。
就在这支队伍刚刚越过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时，远处山坡上，几名身披伪装网的侦察兵正冷静地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
“方位角3-2-1，距离一千七，日军密集步兵纵队。”一名侦察兵对着身后的电台兵汇报道。
两分钟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阵沉闷的呼啸声。
“炮击！”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但已经太迟了。
第一发炮弹落在队伍正中央，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
井上趴在地上，看见大队长中佐的嘴在动，却听不清任何声音，密集的爆炸声就吞没了一切。
整个开阔地瞬间被硝烟笼罩。泥土、石块和人体碎片同时飞向空中。
井上死死抱住头，感觉到碎石不断砸在背上。
“隐蔽！快找掩体！”不知是谁在嘶吼。
在第一轮炮击结束的间歇，几个士兵立刻扑向附近的弹坑，还有人试图躲到岩石后面。
井上的耳朵却被震聋了，根本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以至于错过了这个机会。
但他却幸运的又躲过了第二轮炮击，抬头时，正好看见一挺九二式重机枪被直接命中。
机枪手和弹药手瞬间消失，只剩下扭曲的枪管和飞散的零件。
一块灼热的金属碎片擦过他的头顶，深深扎进旁边士兵的胸口。
那个士兵瞪大眼睛，手指徒劳地抓挠着嵌在胸膛的碎片，慢慢跪倒在地。
炮击还在持续，每次齐射都让大地剧烈震动。
井上疯狂向四周扫视，终于锁定右前方那丛剧烈摇晃的荒草。后面似乎有个洞口。
他手脚并用向前爬去，不顾一切地滚进那个废弃的枯井。
黑暗笼罩下来，井壁不停震动，泥土簌簌落下。
他蜷缩在井底，只能通过井口的光亮判断炮击还在继续。
当爆炸声终于停歇，他艰难地爬出井口。
开阔地上布满弹坑，焦黑的泥土中散落着枪支零件和军服碎片。
井上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在弹坑边缘，几个幸存的日军士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其中一人茫然地环顾四周，突然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
另一人则跪在地上，双手疯狂地刨着泥土，仿佛想要挖出什么；
还有一个士兵呆呆地站在原地，裤裆已经湿透，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也浑然不觉。
远处，用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的武田联队长，将手中指挥刀的刀柄握得咯咯作响。
他知道，这道防线已经完了。当炮兵能够如此精准地摧毁任何集结的部队时，任何反击都变成了自杀。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当所有人都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突然一下就敌人被捏住了命运的咽喉，全军危在旦夕。
而当他们以为注定要全军覆没，再无生路的时候，敌人却又给他们留下了一丝苟活的希望。
当然正如字面意义上的，想要活就要苟！
不知何时，原本炮声震天、喊杀不断的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先锋军的攻势逐渐停了下来，许多攻击部队开始转向防御。
一些甚至占领到一半的阵地，伴随着后方撤退的号角声，也是边打边撤，有序的撤出了战斗。
整条漫长的战线上，只剩下伤兵断续的呻吟在风中飘荡。柴山从沙堆后抬起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一定是先锋军总攻的节奏，我们赶快找隐蔽物，很快就会有更大的轰炸。”
和他抱有一样想法的日军士兵占了绝大多数，他们也没了衔尾追杀、趁势反击的心气，只想多苟活一会儿。
所有人都保持着卧倒的姿势，等待着预料中更猛烈的炮火覆盖。
这时，天空中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
“空袭！”士兵们纷纷扑向最近的掩体。
然而，预料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漫天飘下的，是雪片般的传单。
纸张在空中翻飞，一个年轻的士兵拾起落在面前的传单，他低声念了出来：
“致日军士兵：你们已被抛弃。贵族与军官正乘船逃离，而你们——平民出身的士兵，将被当做弃子……”
柴山一把抓过身旁飘落的传单，目光死死盯着上面醒目的字句：
“所有平民士兵都将被放弃……先锋军保证，投降者不杀，给予人道待遇……”
吉田凑过来，声音发颤：“这……这是真的吗？近藤少尉他们……”
“闭嘴！”柴山厉声喝止，但握着传单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周围的士兵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把传单揉成一团，有人却仔细叠好塞进口袋。
一个老兵呆呆地望着海的方向，那里早已不见任何船只的踪影。
远处，几个军官正在大声呵斥，命令士兵们上交传单。但这一次，响应的人寥寥无几。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当莱州湾的硝烟尚未散尽，山东战场形势急转直下的消息，已经化作加密电文，摆上了各国政要的案头。
最先收到消息的，这次不出意外又是东欧的北极熊，全世界论消息最灵通，这位敢排第二，没有哪个国家敢称第一。
莫斯科，克里姆林宫。
斯大林站在窗前，手中的烟斗缓缓吐出青烟。
“二十个师团，这里面至少包括了日军一大半的精锐，就这样在两个月内……”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伏罗希洛夫和贝利亚。
伏罗希洛夫站在地图前，指着山东的位置：“我们所有的推演都错了，总参谋部原先预计，周辰至少要花费半年时间，依靠其强大的动员能力，用消耗战拖垮日军。没想到……”
“没想到他用装甲突击和精准炮火，直接切断了日军的退路。”
斯大林走回办公桌，拿起那份刚破译的电文，“日军在伪满洲国还剩七个师团，其中只有两个是常设师团，其余五个都是临时扩编的独立混成旅团。这样的兵力，恐怕连这个冬天都撑不过去。”
贝利亚适时补充道：“根据内务部的情报，抗联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万人，尽管一多半都是新兵，但也能牵扯住关东军接近一半的兵力。
哪怕他们将黑龙江的部队全部南调，也断然不是先锋军的对手。关东军这个番号应该撑不到这个冬天。
另外，我们在甘肃的同志传来消息，红军已经全面占领了甘肃，与盛世才的部队形成对峙。”
斯大林缓缓点头，突然说道：“给盛世才发个邀请，让他到莫斯科来开会。”
伏罗希洛夫略显诧异：“这个时候让他离开新疆？”
“正是时候。”斯大林意味深长地说，“既然红军已经推进到甘肃，我们需要确保新疆的局势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让盛世才来莫斯科，正好可以商讨下一步的安排。”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斯大林重新点燃烟斗，深吸一口：“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红军同志们，已经和这位周司令在战场上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联合执政的协议，让我们在即将诞生的新政权内部，拥有了一个坚定的盟友。”
“那么，关于中东路问题……”伏罗希洛夫谨慎地开口。
“中东路可以作为一份礼物，在适当的时机交还给新政府。”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外蒙古的位置，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但是这里，绝对不能让步。外蒙古必须保持现状，这是我们在远东最后的战略缓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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