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修后的《鬼影图》被小心地收存在特制的卷匣中，其上那个暗红色的诡异符号，如同烙印般刻在萧绝与云芷的心头。这无疑是条至关重要的线索，指向一个拥有统一标识、行事诡谲莫测的庞大组织。然而，符号本身依旧是个谜，它的含义、来源、代表的势力，依旧笼罩在浓雾之中。
就在云芷试图从《画皮师札记》和过往卷宗中寻找类似符号记载时，一队来自北境、风尘仆仆的信使，带来了新的物证——几只密封的铜盒，里面装着的是北境军营受巫蛊之术影响最严重时期，从出事地点收集到的残留物：几块被焚烧过半、边缘焦黑的布料碎片，一些沾染了不明暗红色污渍的土壤，以及几段似乎被某种力量扭曲、断裂的奇特金属残片。
这些东西被送到墨韵斋时，萧绝正在与兵部官员商讨增援北境的细节。连日来的操劳与压力，让他眉宇间的倦色挥之不去，腿上的旧伤也因天气转凉而隐隐作痛。这些细微的不适，如同水面下的波纹，清晰地传递到正在隔壁翻阅札记的云芷那里，让她无法全然专注。
她放下札记，走到书房门口，看着仆从将那些密封的铜盒放在外间的桌案上。一股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带着腐朽与甜腻气息的异样感，透过铜盒的缝隙，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
这气息……很熟悉。
并非气味上的熟悉，而是一种……能量层面上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熟悉感。
云芷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看了一眼书房内正在凝神听取汇报、面色凝重的萧绝，没有打扰他，而是轻轻走到外间桌案前。
她没有立刻打开铜盒，而是缓缓闭上双眼，尝试着将心神沉静下来，如同之前感受赵士成的恐惧情绪一般，将感知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几个铜盒。
这一次，她并非链接活人的情绪，而是去感知那些死物上残留的、属于巫蛊之术的“痕迹”。
起初是一片混乱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余烬——恐惧、狂乱、绝望……那是北境将士们受邪术影响时留下的精神烙印，即使时隔多日，依旧附着在这些物品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云芷强忍着灵魂层面传来的不适，仔细地分辨着。在这些混乱的负面能量深处，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异常坚韧的“核心波动”。
那是一种……低频的、仿佛能直接作用于骨髓和灵魂的震颤感，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性。与此同时，还有一种极其特殊的、能够放大这种震颤、扰乱人体气血和精神平衡的香料余韵。
这种“核心波动”和香料余韵的组合……
云芷猛地睁开双眼，童孔急剧收缩！
不会错！
这种感觉，与她之前通过赵士成的恐惧情绪，所感知到的“鬼影”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制造幻觉、干扰心神的力量波动，几乎同源！只是在北境这些残片上，这种感觉更加狂暴、更加具有侵略性，仿佛是同一种力量的不同应用方式——一个用于小范围精准的恐吓与灭口（鬼影），另一个则用于大范围战场上的精神摧毁（巫蛊）！
她立刻转身，快步走回内间书房。正在议事的兵部官员看到她未经通传直接闯入，脸上都露出些许诧异之色，但看到靖王殿下并未呵斥，反而抬手示意他们暂停，便都识趣地噤声。
“殿下，”云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绝，“北境送来的巫蛊残片，我需要立刻查看！”
萧绝看到她眼中那熟悉的光芒，那是发现关键线索时的锐利与专注。他没有多问，只对几位官员道：“今日暂且到此，具体调度，按方才所议，尽快落实。”
官员们躬身退下。
萧绝起身，腿上的隐痛让他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细微的滞涩感立刻被云芷捕捉到，但她此刻无暇分心过多。她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两人一同来到外间桌案前。
萧绝亲手打开了那几个密封的铜盒。
更加浓郁的、混合着焦煳、血腥和那种奇异甜腻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萧绝眉头紧锁，他虽不似云芷能感知能量波动，但久经沙场的直觉让他对这些邪异之物本能地排斥和警惕。
云芷没有用手直接触碰那些残片，她再次闭上眼，将手掌悬在铜盒上方，全力调动起画皮师的感知，同时，也借助着与萧绝灵魂链接的清晰通道，将她所“感受”到的一切，尽可能地“共享”给他。
这一次，因为有了明确的指向和对比，云芷的感知更加清晰、深入。
她“看”到了那布料碎片上，用某种暗红色的、蕴含着微弱能量波动的颜料，绘制着的扭曲符文，其笔触和能量属性，与《鬼影图》上那个符号隐隐呼应。
她“听”到了那土壤中残留的、属于那种特殊香料的“声音”，那是一种能够诱发人类内心深处恐惧、放大听觉和视觉幻觉的诡异频率。
她甚至能“触摸”到那金属残片上遗留的、用于引导和放大巫蛊力量的、冰冷而精密的构造痕迹。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感知，都在她脑海中汇聚、碰撞，最终指向同一个源头！
她睁开眼，看向萧绝，声音因为激动和确认而微微发颤：
“是同一种力量！殿下，北境的巫蛊，与京城‘鬼影’制造幻觉的手法，系出同源！他们都运用了那种能干扰人心神的特殊香料，以及……一种通过特定媒介（如符号、符文、金属构造）来引导和放大的、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声波或能量震颤技巧！”
她指着铜盒中的残片，又指向内间存放《鬼影图》的卷匣，语气斩钉截铁：
“绘制符文的颜料，与‘鬼影’符号的‘墨’同源；扰乱心神的香料，是更浓烈、更具攻击性的版本；就连那金属残片的锻造手法和蕴含的能量引导原理，也与‘鬼影’身上可能携带的、用于增强幻觉的装置如出一辙！”
“这不是巧合！”云芷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一切迷雾，“策划北境巫蛊之祸，与在京城制造‘鬼影’连环血案的，是同一伙人！或者说，是同一个庞大的、掌握了这种诡异力量的幕后组织！”
萧绝听着她的分析，感受着通过灵魂链接传递过来的、她那无比确信的情绪波动，以及她感知到的那些冰冷邪异的能量信息，他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最终凝结成一片暴风雪前的死寂。
他一直怀疑北境与京城的动荡有所关联，但直到此刻，云芷通过这奇异的契约感知，才将两条看似独立的线索，用如此确凿的方式串联在了一起！
一个能同时搅动边关战事、又在帝都制造血案、意图不明却能量庞大的敌人……
萧绝缓缓攥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腿上的伤痛仿佛也在这一刻被这巨大的危机感压了下去。
他看向云芷，看着她因精力透支而略显苍白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么揪出京城这只‘鬼影’，找到这个符号的源头，便不仅仅是为你我报仇雪恨，更是……关系北境数十万将士安危，关系江山社稷稳定的关键！”
他们的敌人，比想象中更加狡猾，也更加强大。
但此刻，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他与她，心意相通，感官与共。
这场遍布京城与边关的迷雾，将由他们联手，一笔一划，彻底剖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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