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广场位于星斗大森林最核心的区域，是一片被数十棵万年古树环绕的圆形空地。地面是天然的石板，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此刻，广场上聚集了二十多个身影——都是星斗大森林核心族群的首领。
帝天站在广场中央，他的左边是熊君，暗金恐爪熊的族长，脾气火爆，实力仅次于帝天；右边是碧姬，翡翠天鹅的族长，也是森林里最强大的治疗系魂兽，性格温和但坚韧。
其他各族首领分列两侧——三头赤魔獒、妖眼魔树、地狱魔龙王、千钧蚁皇……每一个都是至少十万年级别的存在，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当古月娜走进广场时，所有魂兽都低下头，表示对王者的尊敬。
“各位，请坐。”古月娜走到中央的石台上，声音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石台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王座，由树根盘绕而成。古月娜没有坐上去，而是站在王座前，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首领。
她能感觉到各种情绪——尊敬、期待、疑惑、甚至一丝不安。
“今天召集大家，是要讨论一件重要的事。”古月娜开口，“关于魂兽的未来，关于我们与人类的关系。”
话音刚落，熊君就忍不住了：“主上，人类又有什么新动作了吗？是不是又要进攻森林？我熊君第一个冲上去撕碎他们！”
其他几个好战的首领也纷纷附和。
古月娜抬手，示意安静。
“不是人类要进攻，是我要改变我们的战略。”
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魂兽都愣住了。
“改变战略？”碧姬轻声问，“主上，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该尝试一条新路。”古月娜说，“一条不是只有仇恨和战争的路。”
她开始讲述这段时间的经历，讲述她在人类世界看到的一切。讲述那些试图理解魂兽的学者，那些梦想和平的年轻人，那些被外部力量破坏的共生案例。
讲述龙神的真相。
随着她的讲述，广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当讲到龙神是被信仰冲突撕裂时，有几个首领发出了愤怒的低吼。
“胡说！”熊君猛地站起来，“龙神大人是被人类神只害死的！这是所有魂兽都知道的真相！”
“是吗？”古月娜看向他，“熊君，你亲眼见过龙神陨落吗？”
熊君语塞。他虽然是十万年魂兽，但距离龙神时代还太遥远。
“我有证据。”古月娜取出穆云院长给的记忆水晶，注入魂力。
水晶投射出影像——龙神分裂的过程，那些数据，那些分析。
所有魂兽都看呆了。
影像结束后，广场上一片死寂。
“这是史莱克学院珍藏的记录。”古月娜收起水晶，“他们没有必要伪造这些。而且，数据不会说谎。龙神的悲剧，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碧姬第一个开口，声音轻柔但清晰：“主上，即使龙神大人的陨落另有原因，但人类猎杀魂兽是事实。我的族人每年都有被猎杀的，他们的魂环魂骨被夺走，尸体被丢弃……”
“我知道。”古月娜点头，“我也恨那些猎杀者。但碧姬，我问你——血爪部落屠杀了三个人类村庄，连婴儿都没有放过。那些人类，他们猎杀过魂兽吗？他们有能力猎杀魂兽吗？”
碧姬沉默了。
古月娜看向其他首领：“我再问你们——暗影豹族群从不伤害平民，甚至救过迷路的孩子。而‘噬魂狼’族群呢？它们专门袭击人类村庄，不管是不是魂师，不管男女老少，一律杀死吞噬。这两者，能一样吗？”
熊君不服气：“但那是因为人类先猎杀我们！”
“是吗？”古月娜盯着他，“熊君，你记得三百年前，你的族群袭击了一个人类边境小镇吗？那个小镇的居民大多是农民，他们甚至没有魂师。你的族人杀了二百多人，只因为‘他们离森林太近’。这是正义的复仇吗？”
熊君的脸色变了。
他当然记得那件事。当时他年轻气盛，觉得人类靠近森林就是挑衅，就带领族人发动了袭击。事后帝天严厉惩罚了他，他也一直为此内疚。
“我……我当时太冲动了。”他低下头。
“冲动？”古月娜的声音冷了下来，“二百多条人命，一句冲动就完了？那些人有父母，有孩子，有家庭。他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们是人类？”
广场上鸦雀无声。
所有首领都意识到，今天的主上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主上，虽然也冷静理智，但眼里只有魂兽的利益，对人类只有仇恨。但现在的主上，能看到更复杂的图景，能看到……魂兽的错误。
“我不是在为人类辩护。”古月娜深吸一口气，“人类猎杀魂兽是事实，是罪恶，我们必须反抗。但同样的，魂兽滥杀无辜人类也是事实，也是罪恶，我们不能假装看不见。”
她走到广场中央，看着每一个首领。
“如果我们只看到人类的罪恶，看不到自己的罪恶，那我们和那些盲目仇恨的人类有什么区别？如果我们只要求人类尊重我们，却不尊重人类中那些无辜的生命，那我们有什么资格要求平等？”
这些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一个魂兽心上。
帝天第一个跪下：“主上教训得是。我们……确实有做得过分的时候。”
碧姬也跪下了：“翡翠天鹅一族虽然不主动攻击人类，但也从未制止过其他族群的滥杀。这是我们的失职。”
其他首领面面相觑，最终一个接一个跪下了。
只有熊君还站着，拳头紧握，脸上满是挣扎。
“熊君。”古月娜看着他，“我知道你不服气。你觉得人类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我们杀他们一些算什么。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和人类一样，为了复仇不择手段，那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比人类更高等，更文明？”
熊君的身体在颤抖。
过了很久，他终于也跪下了，声音嘶哑：“主上……我错了。”
古月娜扶起他，也扶起所有首领。
“都起来。我今天说这些，不是为了责备谁，而是为了让我们都看清现实——仇恨是双向的，罪恶也是双向的。如果我们想打破仇恨的循环，就必须从自己做起，承认自己的错误，也看到对方的善意。”
她回到石台上，声音变得坚定。
“我决定，在森林边缘划定一个试验区。引入少数经过筛选的人类，让他们和魂兽在严格规则下接触、交流。这是一个试验，也是一个开始。”
“试验区？”妖眼魔树的族长开口，它的声音像树叶摩擦，“主上，这太危险了。人类不可信。”
“所以要有规则。”古月娜说，“严格的规则，公平的规则。双方都必须遵守。违反者，无论人类还是魂兽，都要受到惩罚。”
她看向帝天：“帝天会负责制定具体的规则，各族都可以提出建议。规则制定好后，我会亲自监督执行。”
“如果有人类违反规则呢？”地狱魔龙王问。
“按规则处置。”古月娜说，“如果是无意违规，警告加惩罚；如果是故意破坏，杀无赦。同样的，如果有魂兽违反规则，也按规则处置，绝不偏袒。”
她顿了顿：“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我们习惯了把人类当敌人，习惯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如果我们不迈出这一步，就永远只能活在仇恨里，活在战争里，活在……缓慢的消亡里。”
碧姬轻声问：“主上，您真的相信……共存是可能的吗？”
古月娜看向她，然后看向所有首领。
“我不知道。但至少，历史上曾经有过成功的案例。虽然那些案例最终都失败了，但至少证明过可能性。而现在，我们有更多的优势——我有力量，史莱克有知识，寂静领域有经验。如果我们都不能成功，那就真的没有人能成功了。”
她走下石台，走到首领们中间。
“我不是要求你们立刻接受这一切。我只要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给这个试验一个机会。如果失败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但如果成功了……那可能就是魂兽新时代的开始。”
首领们沉默了。
他们在思考，在挣扎，在权衡。
最终，帝天第一个表态：“我支持主上。”
碧姬第二个：“我也支持。与其在仇恨中等死，不如尝试改变。”
熊君咬了咬牙：“我……我也支持。但主上，如果人类敢耍花样，我第一个撕碎他们！”
其他首领也陆续表态支持。
古月娜心里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困难还在后面——规则的制定，试验区的管理，突发事件的应对……
但她至少迈出了第一步。
“谢谢大家的信任。”她真诚地说，“接下来，请各族选派代表，参与规则的制定。记住，规则必须公平，必须考虑到双方的利益。我们要建立的不是魂兽的统治，而是真正的共存。”
会议结束后，首领们陆续离开。
古月娜一个人留在广场上，坐在石台边缘，看着夕阳西下。
金色的余晖洒在古树上，给森林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很美，很宁静。
“主上，您累了吗？”碧姬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古月娜摇摇头：“不累，只是……觉得责任很重。”
碧姬看着她，眼神温柔：“您变了，变得更像……一个真正的王者了。以前的您虽然强大，但眼里只有仇恨。现在的您，眼里有了更广阔的东西。”
“是吗？”古月娜苦笑，“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看到越多，就越觉得复杂，越觉得……无力。”
“但您还是在前进。”碧姬说，“这就够了。我们都会跟着您，无论前路多么艰难。”
古月娜看向她，心里涌起暖意。
是的，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帝天，有碧姬，有那么多愿意相信她、跟随她的族人。
这就够了。
足够她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
夕阳完全落下，夜幕降临。
森林里亮起点点荧光——是萤火虫，还有各种会发光的植物和魂兽。整片森林像星空倒映在地上，美得不真实。
古月娜站起来，深吸一口夜晚清凉的空气。
“碧姬，帮我一个忙。”
“主上请说。”
“帮我收集所有关于魂兽滥杀人类的记录，特别是那些没有正当理由的屠杀。我要把这些记录公开，让所有魂兽都知道——我们不是完美的，我们也有罪。”
碧姬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好。虽然这很难接受，但……确实该让大家知道真相。”
古月娜抬头看向星空。
星星很亮，很多，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个世界。
也许，龙神也在其中看着。
看着他的继承者，尝试走一条他没能走通的路。
“我会努力的。”古月娜轻声说，“努力不重复你的错误，努力找到那条真正的出路。”
星空寂静无声。
但古月娜觉得，她听到了回应。
那是风的声音，是树叶的声音，是整个森林、整个位面在呼吸的声音。
那是生命本身的声音。
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挑战。
而她，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切。
夜色渐深。
但星斗大森林的夜晚从不真正黑暗。
因为有光，有生命，有……无数等待改变的灵魂。
古月娜知道，变革的种子已经播下。
接下来，就是等待它发芽、生长、开花。
也许需要很久。
但她有耐心。
因为这是值得的。
为了所有生命。
为了那个可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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