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堂地下三号能源塔的异常震动只持续了三秒。
值班的魂导师们迅速排查，将波动归因于“魂导反应炉周期性能量潮汐调整”，并启动了备用稳压阵列。仪表盘上的读数恢复正常，刺耳的警报声平息，控制室内重新响起有节奏的设备嗡鸣。
但站在备用接口室观察窗前的墨渊，后背的寒毛却一根根竖了起来。
他放在身侧的右手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刚才那一瞬间，通过静默符文阵列与地底能量脉络的连接，他“感觉”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存在。
那不是物质，也不是纯粹的能量。更像是……无数混乱信息的聚合体，被强行压缩在狭小的地质空间内，形成了拥有初步“意识”的诡异生命形态。它翻身的动作，带动了整个地底能量脉络网络的震颤，就像沉睡的巨人在被窝里动了动腿，却让整张床都摇晃起来。
“云闲，”墨渊的声音通过连接传来，带着罕见的紧绷，“地底那东西……规模远超预估。能量读数或许正常，但规则层面的‘污染浓度’正在指数级上升。它醒了，而且在……观察我们。”
高空中的云闲悬浮在明德堂实验楼上空。她刚刚用静默之刃“抚平”了实验楼地下三层某个秘密实验室内的异常——那里有一台正在逆向解析“灵魂本质”的禁忌魂导器，仪器核心镶嵌着一块不断渗出灰色流质的黑色石头。
此刻，那块石头已经化为齑粉，实验室里所有的研究员都陷入了深度昏睡，记忆中被植入了“实验意外，设备过载”的虚假片段。
听到墨渊的警告，云闲银眸微垂。
她的“数据之眼”穿透层层建筑和岩层，“看”到了地底裂缝中的景象。
那确实是一双“眼睛”。
由无数流动的灰色信息碎片组成，每一片信息都闪烁着某个灵魂的破碎记忆、某段规则的扭曲残影、某种知识的污染版本。它们在裂缝中盘旋、汇聚，形成了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两道更深的灰暗，就是瞳孔。
此刻，那双眼睛正“看”向地表。
不是看某个具体的人或建筑，而是以信息层面的感知，“扫描”着整个明都的规则结构、能量流动、以及……那些刚刚被净化的节点位置。
然后，云闲“听”到了声音。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波，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的“信息低语”。
“为……什……么……”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无数个不同嗓音的碎片拼凑而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夹杂着魂兽的嘶鸣、机械的噪音。
“打扰……沉睡……”
“信息……饥饿……”
“文明……养料……”
低语声中，地底裂缝周围的岩层开始渗出更多的灰色流质。这些流质沿着岩缝向上蔓延，渗入地下的魂导能量管道、排水系统、甚至建筑物地基。
明都某处贫民区的地下室里，一个正在熬夜修理魂导灯的老人突然捂住头，痛苦地蹲下。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那不是他的记忆，而是某个古代魂师临死前最后的战斗片段，夹杂着狂暴的魂力波动和死亡的恐惧。
街角醉醺醺的流浪汉突然瞪大眼睛，用完全不属于他的、字正腔圆的古语高声朗诵起早已失传的史诗篇章，三秒后昏倒在地。
中央图书馆隔壁的居民楼里，一个熟睡的孩子开始梦呓，嘴里吐出复杂到成年魂导师都无法理解的魂导器设计图纸片段。
信息污染，开始以个体为单位的“溢出感染”。
“它在测试。”云闲冷静地分析，“通过污染个体，观察文明社会的反应，收集‘混乱’与‘有序’对抗的数据。同时……也是在制造更多‘高序信息源’，为下一步行动储备‘食粮’。”
她不再停留，身影再次消失。
第五个节点，第六个节点……
静默之刃一次次斩落，银色的“静寂”渗透进城市的各个角落。每一处被净化的节点，都会截断一股流向地底裂缝的灰色信息流。
但云闲能感觉到，地底那双眼睛的“注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针对性。
当她净化完第六个节点——位于明都西区一座古老钟楼底下的封印密室——时，那双眼睛的瞳孔，彻底锁定了她的位置。
---
钟楼顶端，巨大的机械钟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十分。
云闲站在钟楼尖顶的避雷针旁，夜风吹得她的衣裙猎猎作响。她右手持剑，剑尖斜指下方，银眸平静地凝视着地面。
在她“眼中”，整座城市的地底，无数灰色流质正如同植物的根须般蔓延、生长。而所有根须的源头，都汇聚向城市中心下方的那道裂缝。
裂缝中，那双巨大的眼睛正在缓缓上浮。
不是物质层面的移动，而是“存在”的投影，正沿着规则层面的连接，向着地表“渗透”。
最先出现异状的是钟楼广场。
深夜的广场空无一人，只有几盏魂导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突然，广场中央的喷泉池里，水停止了流动。不是结冰，而是每一滴水分子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水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夜空，却倒映不出任何星光。
紧接着，喷泉池周围的地砖缝隙中，开始渗出灰色的雾。
雾气很淡，在路灯下几乎看不见。但雾气所过之处，空间出现了细微的“迟滞感”——一只误入广场的夜蛾，在雾气中飞行的轨迹变得断断续续，仿佛被抽走了几帧画面。
云闲从钟楼顶一跃而下。
她没有飞行，而是如同落叶般轻轻飘落，足尖点在广场边缘的路灯顶端。静默之刃横在身前，剑身流淌的银光与路灯的昏黄交织。
“出来吧。”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在规则层面荡开清晰的涟漪，“我知道你在听。”
广场中央的灰色雾气骤然翻涌！
雾气向中心收缩、凝聚，在喷泉池上方，形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轮廓没有五官，没有衣物细节，只是纯粹由灰色信息流构成的三维投影。
“观……测……者……”
人形轮廓发出断断续续的低语，声音直接响在云闲的意识中。
“你……破坏……进食……”
“这里是我的观测场。”云闲平静地回答，银眸中数据流闪烁，分析着眼前这个“投影”的构成，“未经允许的‘进食’，属于违规行为。根据《跨位面文明观测暂行条例》第三章第七条，我有权进行净化处理。”
她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在宣读某项规章制度。
灰色人形轮廓明显“愣”了一下。信息流的波动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像是无法理解这种对话方式。
“条例……无关……”轮廓的声音变得尖锐了一些，“饥饿……就要……进食……这是……本能……”
“本能不是违规的理由。”云闲向前踏出一步，足下的路灯灯罩无声地爬满冰晶般的银色纹路，“而且，你的‘进食方式’会造成文明信息结构的不可逆损伤，影响长期观测价值。所以——”
她抬起静默之刃，剑尖指向灰色轮廓。
“——请停止违规行为，立即退回原有维度。否则我将采取强制净化措施。”
广场陷入死寂。
夜蛾停在半空。风静止了。连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车马声都消失了。
这片区域的时间流速，被云闲用“静”之规则悄然降低了千分之一。很微小的调整，但足以让任何细微的变化都显得格外清晰。
灰色轮廓沉默了三秒。
然后，它发出了笑声。
那不是人类的笑声，而是无数信息碎片碰撞、摩擦产生的刺耳噪音，像是损坏的魂导录音器在同时播放成百上千段不同的声音。
“强制……净化……”
“你……试试……”
话音落下的瞬间，灰色轮廓炸开了。
不是消散，而是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灰色光点，如同逆行的暴雨，向着四面八方激射！每一颗光点都是一段被污染的“信息种子”，它们的目标不是云闲，而是广场周围的所有建筑、所有物体、甚至空气本身！
光点没入墙壁，石砖表面立刻浮现出扭曲的古代文字。
光点落入草丛，植物的叶片开始生长出金属般的纹路
光点融入空气，附近的规则出现了细微的“错乱”——重力方向偏移了五度，氧气分子暂时失去了助燃性，光速在这片区域降低了万分之零点三。
这是信息层面的污染攻击，目标是将这片区域的所有“有序信息”扭曲成“混乱信息”，为地底的存在制造一个通往地表的“温床”！
云闲动了。
她没有去追那些四散的光点，而是双手握住了静默之刃的剑柄，将剑尖向下，轻轻刺入脚下的路灯顶端。
“静。”
一个字。
声音很轻，却仿佛敲响了整个世界的静音键。
以剑尖为圆心，银色的光环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光环掠过之处，那些刚刚被污染的石砖、植物、空气……所有扭曲的信息被强行“抚平”、归位。
古代文字从墙壁上褪去。
植物叶片的金属纹路消失。
重力恢复正常，氧气重新变得可供呼吸，光速复原。
而那些四散的光点，在银色光环的笼罩下，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飞虫，一颗颗凝固在半空中，然后无声地碎裂、消散。
整个净化过程只持续了两秒。
广场恢复了正常。喷泉池的水重新开始流动，夜蛾振翅飞走，远处街道的车马声再次传来。
云闲拔出静默之刃，剑身依旧流转着水银般的光泽，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她的脸色比刚才白了一分。
这种大范围的、精准到信息层面的“静默净化”，对精神力和规则掌控力的消耗，远超简单的武力对抗。
“还要继续吗？”她看向广场中央。
喷泉池的水面上，灰色的雾气再次开始汇聚。
但这一次，雾气没有凝聚成人形，而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漩涡。漩涡深处，隐约能看见那双地底的眼睛，正冰冷地“凝视”着她。
“你……消耗……很大……”
漩涡中传来低语，带着某种计算后的冷静。
“这样的净化……你能进行……几次？”
云闲没有回答。
她只是轻轻吸了口气，将静默之刃横在身前，银眸中数据流的速度悄然加快。
她在计算。
计算地底存在的“信息总量”，计算自己剩余的“静默之力”，计算彻底净化需要的最佳方案……
然后她得出了一个不太乐观的结论。
以目前的状态，如果地底那东西真的完全爬出来，她可能需要动用寂静王座本体的力量。而那意味着，明都这座城市，很可能会在规则层面的碰撞中，遭受不可逆的损伤。
就在她权衡之际——
一道银紫色的光芒，如同撕裂夜空的流星，从竞技场方向疾射而来，稳稳落在广场边缘的路灯上。
古月娜附身的侍女，到了。
她依旧穿着侍女的朴素衣裙，但那双银紫色的眼眸中流转的神采，已经彻底暴露了其下隐藏的身份。她赤足站在路灯顶端，夜风吹起她黑色的长发，发丝间隐约有星辰般的光点闪烁。
“需要帮忙吗？”古月娜看向云闲，声音平静，却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重量。
云闲转头看她，银眸中倒映出对方的身影。
两秒的沉默。
“代价？”云闲问。
古月娜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一次正式的对话。”她说，“在你我的领域里，不受打扰，不谈立场，只说……可能性。”
云闲看着广场中央那越来越大的灰色漩涡，又看了看古月娜眼中认真的神色。
她轻轻点头。
“成交。”
喜欢斗罗：规则系玩家，在线摸鱼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斗罗：规则系玩家，在线摸鱼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