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在大厅内每一个角落回荡。
使者兀术被他那冰冷的目光锁定,倨傲的神色微微一滞,但随即又强自挺直了腰板,重复道:“外臣自然知晓!我北戎前哨将领乌木塔尔,三日前于黑风沼泽附近遭遇伏击,当场殒命!现场遗留的箭簇与兵刃痕迹,皆指向天璇靖王萧璟及其随从!此乃血债,必须血偿!交出萧璟,方可显示天璇和谈诚意!”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草原人特有的蛮横与直接,更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直刺萧璟,也将萧琰逼到了墙角。
大厅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将领、官员的目光都聚焦在萧琰和萧璟身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交出皇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若不交,北戎便有借口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将“破坏和谈”的罪名扣在天璇头上!
萧璟脸色苍白如纸,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和谈,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与逼宫!那个所谓的“乌木塔尔”之死,不过是借口!幕后黑手不仅要搅乱北境,更要借北戎之手,将他这个“棋子”彻底除去!
他看向萧琰,那个掌控他命运的男人。萧琰会如何抉择?是为了大局牺牲他,还是……
萧琰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他身形挺拔,玄色龙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如同实质,让那原本倨傲的兀术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血债?”萧琰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张力,“凭你一面之词,几张不知真伪的所谓‘证据’,就想让朕交出朕的亲弟弟,天璇的靖王?”
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逼近兀术,目光如两道冰冷的利剑:“你北戎陈兵五万于朕的磐石堡下,此刻派你来所谓的‘和谈’,开口便是索要朕的皇弟!这便是你北戎的诚意?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杀意。
兀术被他气势所慑,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仍强撑着道:“陛下!事实俱在!若非靖王所为,何以证据确凿?若天璇拒不交人,便是毫无和谈之意,视我北戎如无物!届时刀兵再起,生灵涂炭,皆由天璇一意孤行所致!”
他在偷换概念,将挑起战争的责任推给天璇!
“好一个‘一意孤行’!”萧琰猛地提高声音,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朕告诉你!莫说此事疑点重重,即便是真,我天璇的皇子,也轮不到你北戎来审判!”
他猛地一挥袖袍,带起凛冽劲风:“回去告诉你们大汗!想和谈,可以!让他先退兵百里,拿出真正的诚意来!想凭几句空口白牙和莫须有的罪名就让朕屈服?做梦!”
“至于靖王,”萧琰转过身,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萧璟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冰冷的怒意,但更深处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维护,“他是朕的弟弟,是朕天璇的亲王!他的清白,朕自会查证!若有人想借此构陷天家,动摇国本,朕必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最后那句话,他是对着兀术说的,但冰冷的杀意却席卷了整个大厅,让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是帝王的誓言,更是对幕后所有阴谋家的警告!
兀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萧琰态度如此强硬,丝毫不留转圜余地。“陛下!你……”
“送客!”萧琰根本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厉声下令。
立刻有两名禁军上前,一左一“请”住了兀术。
“陛下!你会后悔的!我北戎铁骑……”兀术挣扎着叫嚣,声音却被迅速拖远,消失在大厅之外。
使者被强行送走,大厅内却依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萧琰方才展现出的雷霆之怒和毫不妥协的强势所震慑。
萧琰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怒意未平。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萧璟身上。
萧璟也正看着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恨萧琰的掌控,但方才那一刻,萧琰毫不犹豫的维护,却又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入他冰封的心湖,激起一片混乱的涟漪。
为什么?为什么既要禁锢他,又要如此维护他?
“都退下。”萧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众人如蒙大赦,躬身退出了大厅,转眼间,偌大的厅内只剩下萧琰与萧璟两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阳光透过高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两人笼罩其中。
萧琰一步步走向萧璟,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他在萧璟面前站定,距离极近,近得萧璟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未散的戾气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现在,你明白了?”萧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我?”
他伸出手,并非触碰,只是用指尖虚虚地点着萧璟的胸口,眼神锐利如刀:“没有朕,你早就被这些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的话语带着残酷的真实,也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萧璟仰头看着他,看着这张俊美却写满掌控的面容,心中那片刚刚泛起的涟漪被更大的冰冷所覆盖。是啊,没有他,自己或许早已死了。但正是因为他,自己才陷入了这更大的旋涡,成为了众矢之的!
“所以,臣弟该感恩戴德吗?”萧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愤怒,也是无力。
萧琰盯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一丝疯狂和偏执:“感恩?不,阿璟,你只需要记住,你的命是朕的!除了朕,谁也不能拿走!谁想动你,就是与朕为敌!”
他猛地凑近,温热的呼吸拂在萧璟脸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诅咒般的笃定:“你永远,都别想逃离朕的身边!”
说完,他不再看萧璟瞬间苍白的脸色,转身,大步离开了大厅。
萧璟独自站在原地,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北戎的指控,萧琰的维护与警告,如同两把巨大的铁钳,将他牢牢禁锢在中央,动弹不得。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感恩?逃离?
不,他只想活下去,清清白白地活下去,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而这条路,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更加……与那个名为萧琰的男人,纠缠至深,难以分割。
窗外,北境的风云,因这场不欢而散的和谈,变得更加诡谲难测。而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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