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枕边并排摆着两个襁褓,问起自家郎君要给孩儿起名字了。
张勤望向窗外:“姐叫杏儿,至于弟弟...就叫林儿,取杏林春满之意。”
苏怡虚弱地点头,指尖轻触儿女脸颊。
林素问端着陶罐进屋时,见张勤正伏案记录婴事簿。
她揭开罐盖,褐色药汁冒着热气:“生化汤得趁热喝,你先试温。”
张勤取过勺,舀半匙吹凉,舌尖轻点:“当归味重,可添红枣缓涩。”
林素问挑眉:“产后首周忌甘腻。”
张勤取笔在簿上添注:“少佐饴糖可护胃。”
自此,张勤成了月子餐的试食人。
辰时小米粥端来,他先啜一口:“火候过,米油未熬出。”
厨娘重熬后,他添勺红糖,对苏怡道:“此物补血,然每日不过三钱。”
午间鲫鱼汤上桌,张勤撇净浮油,又撒把撕碎的紫苏叶。
韩老伯见笑道:“郎君这般试菜,脸都圆润了。”
张勤摸腮苦笑:“师姐说产妇忌咸,我替她多尝些,免她口淡。”
最费神是晚间的酒酿蛋。张勤令厨娘用甜酒酿替代黄酒,蛋煮至溏心即起。
某日他翻《食医心鉴》,忽令加勺藕粉勾芡:“此物止血化瘀,正合产后。”
苏怡喝时讶道:“今日的羹格外滑爽。”
七日后的午膳,厨娘呈上当归生姜羊肉汤。
张勤试后摇头:“羊肉老韧,不利产妇克化。”
他亲去厨房,将肉切薄片涮烫,佐以煨烂的淮山。
林素问来看时惊叹:“这般做法,倒暗合仲景当归生姜羊肉汤的精髓。”
满月前日,张勤试新炖的猪脚姜醋。
他夹起块姜咀嚼:“醋劲太猛,伤胃。”
遂添入红枣、枸杞同熬。
韩老伯偷尝后咂嘴:“这般滋味,老朽也想坐月子了。”
这些日子,张勤的婴事簿渐成医食笔记。
某页记着:“产后三日,小米粥配山楂丝消食。”
“七日,鲫鱼汤加通草下奶。”
“半月,酒酿蛋补气血。”
字迹旁还画着食材图样。
苏怡能下地那日,张勤下厨炖了黄芪鸡汤。
他撇油时对妻子笑:“今日这餐,总算不用我先试了。”
窗外杏花纷飞,灶上汤锅咕嘟作响。
倒像把这坐月子的酸甜苦辣都熬进了浓汤里。
前几夜,杏儿啼哭不止。
张勤披衣起身,按林素问教的法子,竖抱轻拍背脊。
走至三更,孩儿打嗝方止。
他取温水蘸棉帕,给杏儿擦吐奶的衣襟。
窗外打更声里,忽见苏怡醒着,正借月光凝望他哄孩的身影。
这日子时,张宅东厢响起细弱啼哭。
张勤掀被坐起,摸黑抓过床尾布巾。
这是林素问嘱咐备的吐奶布。
他点亮油灯,见杏儿在摇篮里涨红脸蹬腿,忙按师姐教的法子竖抱起来。
孩子的小脑袋耷拉在肩头,哭声变成打嗝般的抽气。
张勤三指并拢轻拍其背,节奏如更鼓。
走了两圈不见效,他想起医书载“足三里穴顺气”,便坐榻沿屈指轻按婴孩膝下。
杏儿突然打个响嗝,吐出口酸奶。
苏怡在帐里轻声问:“可要喂温水?”
张勤摇头,指尖试孩子后颈:“汗黏,是吃急呛着了。”
他取铜壶倒温水,棉帕蘸湿擦杏儿嘴角。
孩子咂摸着帕角,渐渐止啼。
三更梆响时,张勤换边抱孩,发现左肩衣襟已湿透。
他单手解衣,露出结痂的箭伤——那是去年征刘黑闼留下的。
杏儿的小手忽然抓上伤疤,温热掌心贴来时,他想起林素问说的“婴啼寻体暖”。
窗外月色透窗,将父女身影投在墙上。
张勤哼起前世母亲教的摇篮曲,调子夹着腔调。
杏儿眼皮打架时,他感觉颈侧一热,孩子尿了。
正换尿布时,忽察觉帐缝有目光。
转头见苏怡支肘望着,月光映着她嘴角笑纹。
她轻声道:“郎君拍嗝的手法,比乳母还老道。”
张勤将睡熟的杏儿放回摇篮,盖好虎头被,才发觉自己赤脚踩地已半个时辰。
五更鸡鸣前,杏儿又醒。
这次张勤冲了半勺麦芽糖水,滴在指尖喂她。
孩子吮着指头再睡时,晨光已染窗纸。
他瘫坐椅中,看着案上没校完的书册苦笑,这夜可真累。
苏怡递来参茶时,他忽然说:“该制个拍嗝用的靠垫。”
蘸茶在案面画斜坡形状,“垫头倾三分,防吐奶。”
此时杏儿在梦中咧嘴,露出无牙的牙龈。
而这些日子,林儿夜醒也不遑多让。
书房油灯捻得只剩豆大光。
张勤正校勘新书册版式,忽闻隔间传来细弱啼哭。
他搁下朱笔,起身时带翻竹榻边沿的陶罐。
那是专盛林儿夜奶的。
疾步至东厢,见林儿在摇篮里扭成张弓。
张勤探手摸尿布,湿漉漉沾了满掌。
他单手解下浸透的葛布,取案头备好的软棉布更换。
孩子腿蹬得急,系带时总滑脱。
三次才捆妥帖,额角已见汗。
冲奶更费周章。
铜壶水需兑井水降温,指节试温嫌糙,改用手腕内侧。
奶汁滴腕,觉微烫,又添凉水。
喂时林儿呛咳,奶渍溅上书册批注稿纸,字晕开墨团。
张勤苦笑,扯袖角拭纸,反糊得更花。
子时更鼓响,林儿再度哭闹。
这次是打嗝不止。
张勤竖抱他踱步,掌心空叩背心。
想起林素问教的托颈拍膈法,三指并拢轻震。
孩子嗝出酸气,吐奶浇湿他前襟。
夜风穿窗,湿衣凉透,他索性解袍裹住婴孩。
丑时三刻,林儿第三次醒。
张勤困得眼涩,冲奶时错将砚水当清水。
幸而嗅到墨味惊觉,重换水壶。
喂罢拍嗝,孩儿蜷在他颈窝酣睡,他瘫坐竹榻,校稿朱笔还捏在左手,竟就这般盹着。
晨光熹微时,苏怡推门见丈夫伏案酣眠。
林儿在他臂弯里吮指头,案上书稿渍着奶痕尿迹。
她取薄衾覆上,见张勤睫羽沾着奶星子,襟前干涸的乳渍硬如铠甲。
砚台边搁着半碗冷奶,碗底沉着未化开的糖霜。
窗外杏枝拂窗,张勤惊醒。
见妻子正蘸水擦稿上污痕,赧然道:这页重抄便是。
苏怡指墨团间新增的朱批:你昨夜困极,竟在尿渍旁注此字宜用颜体
两人对视,笑纹漾开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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