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的声音将他从短暂的回忆里拉回。
“槐序,我不是为他越界的行为开脱,这件事我也有错。
但……一个人能这样十年如一日地关注另一个人,这本身,或许就说明了一些东西。”
纪槐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宁婉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别让过去的阴影,挡住了真正值得珍惜的东西。”
——
纪槐序没有去工作室,而是回了家。
宁婉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头痛好像比早晨时候还要严重,伴随着胃部的抽痛。
他把自己陷进客厅柔软的沙发里,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思绪。
他闭上眼,努力回溯那段被他刻意美化又刻意尘封的大学时光。
聚光灯下的炙热,琴房里流淌的音符,同学们的簇拥和赞美……
还有,台下模糊的、无数张年轻的面孔。
他试图从中分辨出一张属于秦峪的脸,一张青涩的、尚未带上后来那般痞气与玩世不恭神情的脸。
可记忆像蒙着厚厚水汽的玻璃,无论如何擦拭,都只有一片混沌的光影。
秦峪。
这个名字,连同他这个人,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惊悚的方式,重新嵌入了他人生的时间线。
这个认知让纪槐序感到一阵心悸般的恐慌,随即涌上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一直以为,秦峪看到的,是那个破碎后,用尖刺包裹自己的残次品。
他所有的刻薄、冷漠、拒人千里,都是建立在“我就是这么糟糕的人”的基础上。
他甚至……某种程度上是依赖着这种认知。
这让他觉得安全,觉得无论怎样,秦峪都不会对他抱有太高的、他无法承受的期待。
可现在,宁婉告诉他,不是的。
秦峪见过他最好的样子。
纪槐序抬起手臂,胃部的抽搐越来越明显,带来一阵阵恶心感。
那些对他某些根深蒂固的习惯和喜好了如指掌,他曾以为那是死对头之间过分的了解。
现在想来,那明明是经年累月的观察所得。
还有在岁月中,漫长而沉默的注视。
在他不知道地方,秦峪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他跌落,看着他沉寂,看着他重新挣扎着站起来,却又变得面目全非。
看着他身边人来人往,却始终无法靠近。
当秦峪终于找到方式闯入他的生活时,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承受他所有的冷言冷语和尖锐排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闷痛蔓延开来。
比头痛和胃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纪槐序支撑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卧室,想去拿药。
他径直走进主卧,找到药片,和水吞下。
随后便靠在床头,疲惫地闭上眼。
宁婉说得对,他需要给秦峪一个解释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重新审视一切的机会。
可是秦峪,在听到那样的话之后,还会愿意……向他袒露那段藏了十年的心吗?
身体的难受和心理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纪槐序蜷缩起来,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试图压下眼眶莫名的酸涩和身体传来的、一阵阵的空洞与钝痛。
或许是昨晚一夜未眠,加上身体的不适。
不知不觉间,纪槐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只不过睡的并不安稳。
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大学音乐节上晃眼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掌声,台下无数张模糊的脸中,似乎有一双格外执着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一会儿是冰冷刺骨的湖水,窒息感包裹全身,他拼命挣扎,却看到岸上沈默转身离去的背影;
一会儿又变成两人无数次争吵的场景。
秦峪那些惹他生气的话,此刻听起来却像是包裹着糖衣的、笨拙无比的试探……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夕阳橘色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狭长而温暖的光带。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头痛和胃痛并没有因为睡眠而彻底消失,只是从尖锐变得钝重,沉甸甸地压着他。
纪槐序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喉咙干得发痒,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极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纪槐序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门口,秦峪端着一个托盘,动作僵在那里,似乎没料到他已经醒了。
两人视线在空中撞个正着。
秦峪看起来……很糟糕。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只剩下一种强撑着的、小心翼翼的姿态。
看到纪槐序清醒且正看着自己,秦峪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吵醒你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同样一夜未眠的疲惫。
纪槐序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见纪槐序没有立刻让他离开,秦峪像是获得了某种默许,犹豫着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一小碟清淡的粥,还有纪槐序常吃的胃药和止痛药。
“抱歉,芳姐说一天没联系到你,我有点担心,就……擅自跑来了。”
秦峪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胃还疼吗?先吃点东西再吃药,不然会更难受。”
他的语气带着试探,每一个字都像是斟酌了千万遍。
纪槐序的目光从秦峪疲惫的脸,移到托盘上那杯热气袅袅的水,和摆放整齐的药片。
心脏那片被攥紧的闷痛,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纪槐序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去看那些药和食物,只是用带着刚睡醒时带着鼻音的、有些干涩的声音,极轻地问了一句:
“你家里的书架上面,有一个盒子。
盒子里装的东西,是我的吧。那些照片,是你亲手拍的吗?”
他没有抬头,但他能感觉到,站在床边的秦峪,身体瞬间僵住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片刻的死寂后,传来秦峪带着颤音的、低哑的回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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