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槐序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宁婉边说着,神色越来越痛苦。
“……当年,我从醉酒的沈默口中…大概得知了真相。
那会学校里都在传,你是失足落水,天妒英才。只有我知道不是那样。
我想说出来,但是说出来之后,没有证据,会有人相信吗?揣着这种心情,我……沉默了。
我想去看你,但是除了你在普通病房高烧昏迷时那次,后来也没再见过你。我问了护士,护士说你回家静养了。
再后来,我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了。”
宁婉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哽咽。
她低下了头,想掩饰自己失态的样子。
“这件事像一座大山,压在我心里太久了……我一直觉得我那会太懦弱,明明知道真相,但是却不敢说出来。我的沉默,或许在当年也算另一种帮凶…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槐序,后来再在荧幕上看见你,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那份积压多年的愧疚,此刻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宁婉顾不上优雅的仪态,用手背仓促地擦去不断滑落的泪水。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虚伪,也很迟……”
她哽咽着。
“我不求你原谅我当年的懦弱,槐序。
我只是……只是想把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事情说出来。
告诉秦峪,确实存了借他的手弥补的心思……对不起,又擅自做了可能让你困扰的决定。”
纪槐序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良久,在宁婉的抽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鼻音时,纪槐序才缓缓开口。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学姐,那不是你的错。”
宁婉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纪槐序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冷的咖啡杯壁,目光落在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我当年……也没想过把真相公之于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回忆那段刻意尘封的晦暗时光。
“不是因为宽容,也不是因为害怕沈默。”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
“我只是……无法忍受自己成为一个被钉在受害者标签下,供人围观、怜悯的标本。”
他转回目光,看向宁婉,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却深不见底。
“从云端跌进泥里的滋味,没有人能想象到。”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自嘲的弧度。
“一夜之间,我从音乐系的天才变成了那个病秧子。
才华、骄傲、未来……好像都被那湖水泡发了,只剩下这具动不动就生病、需要人小心翼翼对待的破败身体。”
“如果再加上被人恶意推下水这个前缀……”
纪槐序轻轻摇头。
“那我的名字,就彻底和悲惨、可怜绑在了一起。
人们不会再关注我的音乐,只会看到我的遭遇。
他们听我写的歌,会带着叹息说,这就是那个被害得很惨的孩子。
他们看我一眼,眼神里都会写着,他能活着就不容易了。”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
“我需要的不是同情,不是被特殊关照的病人身份。
我拼命的,挣扎着活下来,不是为了成为一个需要被所有人轻拿轻放的易碎品。
怜悯在我眼里,比刀更伤人。”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却尖锐的讽刺。
“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疲惫。
“一旦真相公开,我的人生故事就会被改写。
我往后所有的努力和成就,都会笼罩在那场意外的阴影下。
我失去了对自己故事的控制权。
我花了十年时间,才勉强把自己从受害者的泥潭里拔出来,塑造了一个‘音乐制作人纪槐序’。
我不想再回去了。”
他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侧脸在咖啡馆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和疏离。
“所以,你不必自责,学姐。
你的沉默,某种程度上,和我的选择……是一样的。
我们都只是用了自己认为能保护自己的方式。”
纪槐序的话语缓缓落下。
宁婉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懂他。
“我明白了……”
宁婉最终低声说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纪槐序再次开口。
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仿佛刚才那番剖白只是错觉:
“你是什么时候告诉秦峪的?”
宁婉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和情绪,想了想,回答道:
“大概……是在你们那次晚餐被拍到没多久,不过。”
她强调道。
“在我告诉他之前,他就已经在私下调查你当年落水的事了。”
纪槐序睫毛微颤。
比那时候更早。
他突然想起有一天,宁婉第一次来拜访的时候,他偶然间提了一嘴。
难道是那时候开始的吗。
“我知道了。”
纪槐序站起身,身形在晨光中投下一道略显单薄的影子。
“谢谢你来这一趟,学姐。
你不必再自责这些事,既然沈默已经……当年的事情,就彻底翻篇吧。”
他正想转身离开,宁婉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槐序。”
纪槐序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她。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宁婉深吸了口气。
她顿了顿,观察着纪槐序的反应。
“秦峪……他其实在我们学校读过一段时间,后来才出国留学的。和你同届,只是不同系。”
纪槐序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终于闪过一丝清晰的愕然。
他记忆中的大学时代,从未有过秦峪这号人物的存在。
“是真的。”
宁婉确认道,眼神带着一丝回忆。
“他是别的系的,挺低调的,和后来在娱乐圈张扬的样子不太一样。所以很多人没印象,或者早就忘了。”
她看着纪槐序眼中翻涌的惊疑,继续抛下更重磅的信息:
“我后来……偶然想起,好像在那次毕业典礼后的校园音乐节上,见过他。就在你表演的那个露天舞台下面。”
纪槐序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场音乐节……他记得。
那是他落水前,最后一次在大型场合公开演唱。
他唱了自己写的第一首歌,台下掌声雷动,灯光晃眼。
他沉浸在音乐和即将毕业的憧憬里,根本无暇去注意台下每一张面孔。
所以,他在秦峪家里看见的那些照片,是……秦峪亲手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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