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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既已下定决心,行动便如雷霆般迅疾果断。
东偏院小厨房那个被年氏收买的粗使婆子,当夜便“突发急症”,上吐下泻,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咽了气。管事嬷嬷查验后,只说是吃了不洁净的东西,得了绞肠痧,报上去后,按惯例拖出去埋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奴才,如同投入井中的石子,连一丝多余的涟漪都未曾泛起。
年侧福晋听闻消息,气得摔碎了一个茶盏。她心知肚明这是陈希的反击,却又抓不到任何把柄,只能将这口恶气硬生生咽下,心中对陈希母子的忌惮与恨意更深了一层。
然而,更让她心惊肉跳的事情还在后面。不过三五日,她宫中一位负责采购脂粉的贴身宫女,被福晋乌拉那拉氏的人拿住,搜出了夹带进府的、掺有微量活血化瘀之物的胭脂。虽分量极轻,不足以立刻造成小产,但长期使用,对孕妇亦是隐患。
此事可大可小。乌拉那拉氏并未声张,只将人证物证悄然送到了年氏面前,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妹妹如今身子重,一切当以皇嗣为重。底下人办事不当,妹妹还需严加管束才是。若此类事情传到王爷耳中,只怕于妹妹清誉有损。”
年氏惊出一身冷汗。她不确定这宫女是真的被福晋抓到了把柄,还是陈希借福晋之手给自己的警告?亦或是福晋本就盯着自己,趁机发作?无论哪种,都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监视之下,若再敢对弘曕伸手,下次来的,恐怕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投鼠忌器,加之孕期反应愈重,年氏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安心养胎,将满腔怨毒强行压下。
剪除了眼前的毒刺,暂时震慑住了潜在的威胁,陈希终于能腾出手来,全力推动“赤地泽”计划。
她让甲三动用所有能调动的资源,搜集一切关于赤地泽的古籍记载、地方志杂谈,甚至是民间传说。顾慎则将这些零散的信息去伪存真,结合自己对山川地理的理解,勾勒出一条相对清晰的、可能存在的暗河大致走向图。当然,这张图是残缺的,关键的几个节点模糊不清,需要“天意”来指引。
接下来的日子,顾慎在对弘曕的教学中,开始有意无意地提及“沧海桑田”的地貌变迁,讲述一些关于“绝地逢生”、“深藏甘泉”的典故。他甚至找来一些带有咸涩味道的石头和干涸的盐碱土块让弘曕触摸、感受。
弘曕起初有些排斥那苦涩的味道,但渐渐地,他对着那些石块土块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那双异瞳中,时而困惑,时而又有微光闪烁。
一日,顾慎正讲到《山海经》中关于“不咸山”(即长白山)有神泉的记载时,弘曕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小手指着西边方向,皱着眉说:“先生,那里……有好大的水,在很深很深下面睡觉,水是甜的,但是被很厚很苦的被子盖住了,它很难过。”
顾慎与一旁看似在做针线,实则全神贯注倾听的陈希交换了一个眼神。来了!
顾慎稳住心神,引导道:“哦?弘曕觉得,那甜水被盖住了,很难过?那它想出来吗?”
弘曕用力地点点头:“想!它想出来,想让人喝,想让草长高高。”他的小脸上露出一种共情般的难过。
陈希适时放下针线,走过来将弘曕揽入怀中,柔声道:“弘曕真是个善良的孩子,能感觉到水的难过。那你能不能感觉到,怎么样才能帮到它呢?”
弘曕依偎在母亲怀里,歪着头,努力地“感受”着,小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要……要挖开,但是不能乱挖,要找到它最想出来的地方……那里,盖子比较薄……”他的词汇有限,描述得断断续续,但意思却明确得令人心惊——他能“感应”到地下暗河潜在的“涌出口”!
顾慎强忍着激动,取来那张残缺的暗河走向图,指着赤地泽的大致区域问道:“弘曕感觉到的,是这个地方吗?”
弘曕的小手指毫不犹豫地点在图纸上赤地泽的中心偏东某处,又慢慢移动到偏北另一处:“这里……和这里……盖子最薄,水最想从这里出来。”
他指出的两个点位,恰好是顾慎根据古籍和地形推测出的、最有可能存在裂隙或薄弱带的地方!甚至比顾慎推测的更为精准!
证据已然“齐全”。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天意”,自然而然地呈现在雍亲王面前。
机会很快到来。几日后,王爷因户部事务烦心,至东偏院散心,见顾慎正在书房教导弘曕,案上铺着一张绘有山川地形的图纸(正是那张赤地泽的图),便随口问了一句。
顾慎趁机回道:“回王爷,老朽近日与小阿哥研读古籍,谈及京西赤地泽之荒芜,小阿哥孩童心性,竟突发奇想,言及此地深处或有甘泉暗藏,并指点了两处可能出水之位……童言稚语,虽不足为信,但其心念苍生,亦属难得。”他将弘曕的“感应”轻描淡写地归结为“突发奇想”和“童言稚语”。
若是往常,王爷或许一笑置之。但有了之前几次“巧合”的铺垫,尤其是永定河溃堤事件的“前车之鉴”,王爷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走到案前,仔细看着那张地图,以及弘曕指出的那两个点位,沉默良久。
赤地泽……若能解决,确实是旷世之功。可这……真的可能吗?凭借一个稚子的“奇想”?
他低头看向依偎在陈希身边,正用那双清澈异瞳望着自己的弘曕。那眼神纯净无比,不染尘埃。
“将这两个位置,详细标注出来。”王爷最终沉声下令,语气听不出喜怒,“另外,关于赤地泽的所有古籍记载和前人勘探记录,全部整理一份,送到本王书房。”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但他采取了行动。
陈希知道,她们已经成功地将这颗种子,埋入了王爷的心中。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最终长成足以庇护弘曕的参天大树。
雷霆手段清除内患,润物无声播下祥瑞。陈希为了儿子,已然将智谋与魄力运用到了极致。然而,她深知,最关键的下一步——如何让王爷相信并愿意投入巨大资源去验证这“童言稚语”——才是真正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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