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万籁俱寂。东偏院的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如豆的孤灯,光线昏黄,将陈希与匆匆赶来的顾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
陈希再无丝毫隐瞒,将钦天监密奏、外界流言、德妃的疏远以及胤禛面临的巨大压力尽数道出,最后,她取出那面依旧冰凉的铜镜,声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颤抖:“先生,妾身无能,护不住弘曕,竟让他受此不白之冤。今夜心绪不宁时,此镜……此镜竟传递出一些古怪音节,妾身愚钝,只觉耳熟,想起先生曾提及古之‘禳星’秘咒……妾身深知此术凶险,但如今已是山穷水尽,恳请先生……指点迷津!”她说着,便要屈膝跪下。
顾慎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的手臂,力道沉稳。“福晋不必如此。”他神色凝重,目光扫过那面看似寻常的铜镜,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讶异与探究,但并未多问镜子的来历。他沉吟片刻,声音低沉而肃穆:“禳星之术,确属上古秘传,意在沟通星灵,抚平星轨紊乱,或可扭转因星象而生之厄难。然此术逆天而行,施术者需心神极其强大,且需引动星辰之力,一个不慎,便遭反噬,轻则神魂受损,重则……性命不保。且欲行此术,需有精准的星图指引,明确的禳解目标,以及……承载与引导星辰之力的媒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铜镜上,意有所指。
陈希心中凛然,知道顾慎已然猜到此镜不凡。她咬牙道:“先生,妾身愿一试!弘曕蒙冤,王爷受困,妾身不能坐视不理!至于星图目标……钦天监言朱雀星宿血光冲犯,指向王府,那便以此为目标!媒介……或可借此镜一试!”她将铜镜捧到顾慎面前。
顾慎深深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内室熟睡的弘曕方向,良久,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福晋爱子之心,顾某敬佩。也罢,今日便行此险招。但有几件事,需提前言明。”
“先生请讲!”
“第一,顾某只知此术原理与部分残咒,并无完整传承,能否成功,犹未可知,且风险极大。”
“妾身明白,一切后果,自负之。”
“第二,需寻一尽可能接近夜空、且无人打扰的至静之处。”
“东偏院后有一废弃小阁楼,平日无人前往。”
“第三,施术之时,需绝对专注,不容丝毫打扰。且……”他顿了顿,“需以小阿哥一滴指尖血为引,以其血脉至亲之气,呼应星象所指。”
陈希脸色白了白,但旋即坚定点头:“可以。”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准备。陈希亲自去小阁楼查看,确认安全僻静。顾慎则用随身携带的朱砂,在一张素白宣纸上,凭借记忆与推算,绘制了一幅简略的南方朱雀星宿图,并在其核心位置,点出了一个代表“冲犯血光”的晦暗标记。
子时三刻,一天中阴气最盛亦是最接近星辰的时刻。陈希抱着沉睡中被唤醒、尚有些迷糊的弘曕,与顾慎悄然登上了那处废弃的阁楼。阁楼积满灰尘,四面通风,抬头便能望见被乌云遮挡大半、仅透出些许微光的夜空。
顾慎将绘制的星图铺在中央空地,示意陈希将弘曕抱至图前。他取出一根银针,看向陈希。陈希深吸一口气,握住弘曕的小手,柔声道:“弘曕乖,稍稍疼一下就好。”说着,用眼神示意顾慎。
银针极快地在弘曕指尖一点,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被顾慎用一块洁净的白玉片接住。弘曕吃痛,小嘴一扁,却被陈希紧紧抱住安抚,并未哭出声。
顾慎将玉片置于星图那晦暗标记之上,随即退开一步,对陈希肃然道:“福晋,请持镜立于星图之前,摒弃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镜中,回想你感应到的那段秘咒,以心念诵之,引导……镜中之力,呼应朱雀星宿,涤荡血光污浊。切记,无论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皆需守住本心,不可畏惧,亦不可沉迷!”
陈希重重点头,将弘曕交给顾慎暂时看护,自己则手持铜镜,站到了那幅简易星图之前。她闭上双眼,努力排除心中所有杂念,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掌心那面冰凉的铜镜上,在心中反复观想那段模糊而古老的秘咒音节。
起初,并无任何异状。只有夜风的凉意和心头巨大的压力。
渐渐地,当她心神几乎与铜镜融为一体,那些古怪的音节在她心海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时,异变发生了!
她掌心的铜镜开始微微发烫!镜背那道原本黯淡的金纹,骤然亮起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与此同时,阁楼之外,夜空中那浓密的乌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竟缓缓旋转起来,露出一片缝隙,缝隙之中,南方天际那几颗属于朱雀星宿的主星,竟诡异地显现出来,星光不再清冷,反而带着一丝暗红的色泽!
“就是此刻!”顾慎低喝一声。
陈希福至心灵,将全部意志灌注其中,在心中无声地呐喊,诵念那古老的禳星秘咒!
“嗡——!”
铜镜剧烈震动,一道肉眼无法看见、但陈希和顾慎皆能清晰感知到的、混合着清凉月华与灼热星辉的能量光柱,自镜面冲天而起,直射向夜空中那暗红的朱雀星宿!
也就在这一刹那,摆放在星图上的、蕴含着弘曕血脉气息的那滴血珠,竟在白玉片上自行滚动起来,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与星图、与铜镜的光芒遥相呼应!
天空中的暗红星辉,仿佛受到了挑衅与吸引,剧烈地闪烁起来,一股狂暴、混乱、充满不祥意味的能量,如同受到指引,朝着阁楼的方向倾泻而下!
陈希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猛地撞入她的识海,眼前瞬间被一片血红色充斥,无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幻象嘶吼着扑来,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撕碎!那是星象中蕴含的“血光”与“污浊”之力的反扑!
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体摇摇欲坠,但握着铜镜的手却死死不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了弘曕!一定要守住!
就在这时,被她紧紧握着的铜镜,镜背那金红色的纹路光芒大盛,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苍茫的气息自镜中苏醒,仿佛有一尊沉睡的神只睁开了眼睛。那气息温和却不容抗拒,如同母亲的怀抱,将陈希濒临崩溃的心神牢牢护住,同时,镜面光芒一转,由金红化为纯净的月白,如同最清澈的泉水,逆卷而上,温柔却坚定地冲刷、净化着那倾泻而下的血光污浊!
天空中的暗红星芒,在这月白清辉的冲刷下,如同被洗去的污迹,开始一点点褪色、消散……那令人窒息的不祥感,也随之缓缓减弱。
与此同时,远在紫禁城钦天监的观星台上,那位呈上密奏的监正,正忐忑不安地观察着星象,忽然,他惊恐地发现,南方朱雀星宿那紊乱的血光,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消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强行抚平了星轨的躁动!
“这……这怎么可能?!”他失声惊呼,脸色煞白。
而阁楼之上,施术已近尾声。陈希脱力般软倒在地,铜镜也从她手中滑落,光芒尽敛,恢复成一面普通古镜的模样,只是镜身似乎更加冰凉。天空的异象已然消失,乌云重新合拢,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顾慎快步上前,先探了探陈希的脉息,确认她只是心神耗尽,并未伤及根本,这才松了口气。他又看向星图,只见那滴弘曕的指尖血已然干涸消失,白玉片洁白如初,而那幅简略星图上代表“血光冲犯”的晦暗标记,竟也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他扶起虚弱的陈希,又将依旧熟睡(似乎全程未受打扰)的弘曕抱起,低声道:“福晋,我们……似乎成功了。”
陈希靠在他臂膀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点了点头,望着窗外重新被乌云笼罩的、平静的夜空,一滴泪水终于滑落眼角,却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禳星之夜,险死还生。
他们,似乎真的逆转了那恶毒的星象指控。
然而,这强行扭转天机的代价,又是什么?
陈希看着那面再次救了她和儿子的铜镜,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只有更深的疲惫与……对未知未来的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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