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外的风卷着沙尘,吹得灯笼摇曳。
林春织听完报信人的哭诉,眉头深深皱起。
几名孩童失踪——这在福兴里从无先例,而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那青年男子说“村里有人不敢认”时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不动声色地将人安排下去歇息,转身走入驿馆客房,霍砚已经站在窗前,眼神冷如霜雪。
“沈家。”他只说了两个字,语气却像铁一样沉。
春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的心跳得很快,但面上仍是一派从容。
她知道,沈家虽被查封,但背后牵连之深、人脉之广,绝非一时能根除。
如今孩子被绑架,显然不是普通的匪徒所为。
“他们要什么?”霍砚问。
春织抿了抿唇:“若只是勒索财物,不会这般隐秘。怕是……冲着‘贡品’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所想。
贡品配方自从她在京城献宴后名声大噪,便成了各方觊觎的目标。
李慎之一党虽已遭打压,但仍不死心,沈家不过是其外围势力,真正的黑手还藏在暗处。
夜色渐浓,马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满脸尘灰、衣衫破损的仆妇踉跄扑进屋内,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小姐,我逃出来了……是沈家旧人……他们在青岭下的废弃庄子关着几个孩子!说是……说是不交出贡品配方,就要把孩子们扔下山崖……”
春织脸色骤变,眼中浮起怒意与痛惜。
她扶起仆妇,轻声道:“别怕,慢慢说,你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把你放出来的?有没有发现别的线索?”
仆妇颤抖着点头:“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把我丢在柴堆里……我趁夜逃出来,绕了小路才到驿站……”
霍砚已起身披上外袍,低声对春织道:“我去。”
春织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一瞬的担忧,但最终只是轻轻颔首:“小心些,莫冲动。”
霍砚点头,转身出门,身形没入夜色之中,宛如一道无声的影。
驿馆中,灯火未熄。
春织坐在桌前,手中翻阅着账册与地图,思绪飞转。
孩子被绑,是威胁,也是机会。
若能借此引蛇出洞,或许可以一举铲除那些躲在暗处的毒瘤。
她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贡品交易会”五个字,目光渐渐冷静下来。
青岭脚下,寒风呼啸,月光被厚重云层遮蔽,四周死一般寂静。
霍砚悄然靠近废弃的沈家旧庄,借着树影掩护身形,观察片刻后,确认守卫森严。
他换了身粗布衣裳,腰间别了把短刀,伪装成山匪模样,趁着换岗间隙混入其中。
庄内戒备森严,但并未设卡盘查,可见此地并非公开据点,而是临时安置人质之所。
霍砚一路潜行,避过巡逻之人,终于找到关押孩童的柴房。
门闩已被铁链锁住,他用匕首撬开缝隙,借着火把微光看清屋内情形——五名孩子蜷缩在角落,神情惊恐,脸上有轻微伤痕。
一名年幼的女孩看见他,吓得刚要喊出声,却被他用手势制止。
“别怕。”他低声道,“我是你们姑奶奶让我来救你们的。”
女孩睁大眼,眼泪夺眶而出,却不哭了。
霍砚动作利落地剪断绳索,抱起最小的孩子,示意其他人跟着他走。
正准备离开,忽听得门外脚步声逼近。
他迅速将孩子们藏入墙角阴影中,自己伏于梁上,屏住呼吸。
两名黑衣人推门而入,四下张望,似乎察觉出了异样。
“好像有人动过锁!”一人低声道。
另一人冷笑:“哪来的人?这里除了我们谁敢踏进来?”
霍砚等他们背身之时,悄然跃下,一记手刀击昏其中一人,另一人刚回头,已被捂住口鼻拖倒在地。
他再不多留,抱着孩子从侧门遁出,顺着山路疾行。
直至确认安全距离后,才停下脚步,逐一检查孩子情况。
“你们都还好吧?”他蹲下身问。
孩子们抽泣着点头。
霍砚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轻轻放在地上。
木牌正面刻着一个“林”字,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福兴里之事,不可轻犯。”
这是警告,更是宣战。
他将孩子们交给早已等候在外的村民,低声叮嘱几句后,便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清晨,福兴里响起锣鼓声。
村口挂起横幅:“贡品配方首次亮相,诚邀各地商贾前来竞标”,一时间,消息传遍十里八乡。
春织在账册中故意留下几处破绽,让有心之人一眼看出漏洞所在,进而追查至所谓“配方”的真正来源。
她立于堂前,望着忙碌的仆妇们布置会场,神色平静,心中却早有筹谋。
霍砚昨夜归来时已带回孩子们平安的消息,但她并未声张,反而放出风声,称配方仍在她手中,将以贡品形式拍卖。
“他们来了,才能抓个干净。”
阳光洒在院中,春织缓缓合上手中的账本,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这一局,她已准备好鱼饵,就等贪嘴的鱼儿上钩。
贡品交易会当日,福兴里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村口搭起高台,红绸铺地,四方商贾、乡邻云集,皆为一睹传说中的“贡品配方”真容。
春织一身素雅裙衫,端坐主位,眉眼淡然,仿佛这场盛事不过寻常家宴。
实则暗潮汹涌。
霍砚身着护卫服色,立于她身后右侧,目光如鹰隼扫视四周。
另几位猎户扮作庄客、伙计,早已分散布控。
春织将账本置于案头,封面烫金大字“福兴秘制”,内页却藏了三重机关——一旦有人翻阅,便会在纸上留下不易察觉的药粉痕迹,便于追踪。
宾客络绎不绝,但春织的目光始终锁定一人——刘通判。
此人乃李慎之门下心腹,表面文官身份,实则豢养私兵,惯行阴险之事。
他今日身着青衫,看似儒雅,眼角却隐有戾气。
落座后频频向账本投去目光,手却始终未离腰间短刀。
“林娘子。”刘通判开口,语气和缓,“听闻此方乃御前钦点贡品,不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春织微微一笑:“自然可以,但规矩也得讲。谁先出价,我便先给谁看。”
话音未落,几名客商纷纷举牌竞价,场面热烈。
春织却在人群后方瞥见几个生面孔——步履沉稳、眼神冷厉,显然不是商人模样。
她不动声色,抬手示意仆妇上前,取来茶盏。
片刻后,刘通判终于按捺不住,起身道:“林娘子,你这配方,莫非只敢挂在嘴上?”
“刘大人何须动怒?”春织笑意更深,轻轻翻开账本,“既然您如此急切,那我便请您先行过目。”
她将账本递出,刘通判接过,双眼放光,手指飞快翻动。
几乎同时,霍砚一个眼神,埋伏在两侧的猎户已然出动。
突然,一声惊呼响起!
一名孩童从人群中奔出,故意撞倒刘通判。
混乱之中,他袖中滑落一枚令牌——赫然是兵部私令!
春织脸色骤寒,拍案而起:“好个胆大妄为之人!竟敢假借商贾之名,图谋不轨!”
刘通判面色大变,欲要夺路而逃,却被霍砚一手擒住手腕,力道如铁钳一般。
“你还想跑?”霍砚冷冷开口。
周围人群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惊叫退避。
猎户们趁势包围全场,将那些可疑之人一并拿下。
春织起身,目光凛然:“今日本是交易会,如今却成了审贼场。既已人赃并获,便请诸位一同见证,福兴里如何治贼。”
说罢,她一挥手,几名猎户押着刘通判等人朝州府而去。
数日后,州府衙门前人山人海。
春织亲押刘通判一行人至公堂前,亲手将密信与账本副本呈上,并附书一封:
“草民愿以一身之力,护一方安宁。”
此信一出,满堂哗然。
州府上下皆知林春织不过一介寒门女子,却能识破奸党阴谋,设计擒敌,其胆识与谋略令人折服。
州牧亲自接见,当场下令彻查此案。
此事震动朝野,连皇帝亦听闻其名,御批严查到底。
李慎之一党因牵涉贪腐、勾结地方、图谋不轨等罪,接连被革职查办。
昔日权臣门庭若市,如今却门可罗雀。
福兴里名声大噪,春织也被誉为“寒门巾帼”。
然而就在众人庆贺之际,一封匿名密信悄然落在春织书房案头。
她打开一看,只见纸上寥寥几字:
“你可知,你养父当年送走的,不只是奏折……还有一个人。”
烛火摇曳,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
她将信纸反复看了数遍,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喜欢寒门巧妇理家记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寒门巧妇理家记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