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没有再对宁瑟瑟解释什么。
很多事情就这样，说透了反而不信。
只有说到一半，才会半信半疑，进而冷静下来。
宁锦轻声道：“问我没用，你应该动动脑子，譬如，找个人过来偷偷探查看看，你娘到底是不是死于自杀。”
“你是她的女儿，应该对她很了解。”
“你觉得你娘到底是被杀的可能性大，还是自杀的可能性大。”
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宁瑟瑟恍恍惚惚地坐着。
赵氏的死被隐瞒住了。
因为赵氏如果死了，宁瑟瑟就要给赵氏守孝，没办法出嫁。
为了嫁给容青凌，她决定先嫁给容青凌，然后再将赵氏已死了的事情公布。
不得不说，此事不管放到哪里，都让人觉得嘲讽。
但是宁瑟瑟已经相信了宁锦的话。
她找人给赵氏验了尸，发现果真是从来没想过的，被人给杀了。
是谁竟然这样胆大包天！
宁瑟瑟又是震惊又是伤心，且因为宁锦的叮嘱，心中也对容青凌起了疑心。
于是在嫁给容青凌的前一天，她孤身来到了容家。
如今容母越看宁瑟瑟越像是一个扫把星，最让人无语的是儿子还要将她娶回家，简直是滑稽极了。
“这扫把星，别给我这把老骨头克死了！”
宁瑟瑟的眼眶里满是眼泪。
但是不敢说。
宁锦陪同容青凌来见她，见她眼睛里含着一包眼泪。
于是像是劝说似的：“也不容易，还是个小姑娘。”
容青凌面无表情。
宁锦道：“看着她的模样，和年少时候的儿我倒是有好几分相似。”
容青凌的心微微一动。
“当年我也是失去了母亲，心中迷茫。”
“她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我？”
“甚至比我还惨，父亲如今在牢狱里，前途未卜。”
“她刚刚受了摄政王的训斥，只能像是最卑贱的奴隶一样被赶来容家，寻求你我的帮助。”
“夫君，帮帮她吧。”
宁锦的劝说让容青凌的心中微微一动。
她似乎，不是不吃醋。
而是从体谅的角度，体谅妹妹的角度。
“你原谅我之前对你做的错事了吗？”
容青凌抓住了宁锦的手，然后轻声道：“你是不是愿意相信我了？”
宁锦柔情似水：“是的，我相信你，不会对我妹妹，做像是谭铃雪那样的错事。”
容青凌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这样才是对的，不错。
他也想和宁锦好好地在一起，不想夫妻俩出现了什么龃龉。
这样的话，家宅不宁，也会影响他的事业。
容青凌完全没有注意到，当他的头扭过去，对着宁瑟瑟的时候，宁锦的脸上几乎什么表情都没有了，森冷的可怕。
宁瑟瑟倒是捕捉到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些颤颤巍巍地看向了这对夫妻。
宁锦在她的眼中一直都是被艳羡的对象。
夫妻俩恩爱有加，甚至于，比起其他家里的妻妾成群，容家的后宅简直干净的不像样。
如此说来，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母亲的自杀是假的。
自己心心念念的容家荣华富贵也是假的。
那么到底什么是真的？
宁锦的表情在观察到了宁瑟瑟的神色时，也收了回去。
容青凌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就是这么一打眼的功夫，似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马上扭头。
但是对上的是一张无辜的脸。
宁锦轻声道：“夫君，你好好劝说一番妹妹，日子还长着呢。”
容青凌点了点头：“你要嫁给我？”
“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不知道这个事情有多复杂，对你这样的弱女子而言，又充满了多少的危险……”
容青凌说了一大堆官话，而这些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宁瑟瑟打断了：“我不在乎！”
她似乎从宁锦的反应中领会到了某些东西，立刻道：“我什么都不在乎！”
“母亲让我嫁给你，我就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你，过人上人的好日子。”
“你不同意也不行，”容青凌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只是刚刚说出来，似乎就明白了在此时这般冷硬不好。
因为宁锦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下：“你小心些。”
宁锦的表情淡淡的，随即道：“态度好一些。”
几乎是这么一说，容青凌的脸色就变好了：“因为有你姐姐在，你姐姐怜惜你，希望我也对你好一些，你懂吗？所以我给你个机会。”
“但你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一切，在院子里都要听你姐姐的话。”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碰你。”
如果是以前，宁瑟瑟肯定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肯定浑身都是戾气。
但是此刻，她心中只是突兀地冒出来了一些古怪的念头：“到底他们夫妻俩是不是在合伙耍我？”
不对，母亲确实死了。
而且，她也无处可去。
宁瑟瑟低下头，非常温顺：“我知道了。”
容青凌这才是舒服了一般，声音降低了下去：“你给我听着，既然这样的话，以后也不必再在院子里说什么，姐夫这个姐夫那个，以后有什么麻烦，都找你姐姐，没有必要，不要联系。”
宁锦被容青凌这样的“贞洁烈男”的形象逗笑了。
嘲讽的笑。
他如今是扮演好男人上瘾了，居然能想到这么多的规矩，在她面前扮演。
如此，他们的关系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
等到第二天，因为赵氏尸体的原因，宁瑟瑟就被容青凌抬进了门。
她没有什么院子可以去，宁锦要求直接住在曲芳院。
容青凌不肯：“和你挤在一起？不行。”
这样的话，他还要怎么过来找宁锦。
容青凌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宁瑟瑟过来了，那就代表着二人的关系肯定还有一部分的空间会被展示宁瑟瑟看。
容青凌对宁瑟瑟没什么爱意。
他把她看做麻烦。
但是宁锦道：“我想让她陪陪我。”
“她娘亲死了，也是个可怜人，而且，我不想碰你，也不怕她看见。”
容青凌有点生气。
他察觉到了那股幽微的排斥感。
从宁锦身上传来的。
“算了，这段时间事情也多，你既然你想要妹妹陪着，那你就让她陪着。”
“不过接下来几天，赵氏的丧事，你打算去办吗？”
宁锦点头：“没有什么长辈了，自然得我去，赵氏的家人，恐怕也会过来。”
“瑟瑟一个人压不住。”
宁锦说的自然是赵明心。
容青凌也懂了：“好，那你有什么麻烦就找我，这几日，我可能能将你父亲救出来了。”
宁锦的眼睛里面有波纹微微流转：“父亲的事情有眉目了？”
“嗯，虽然没有在老宅找到他说的东西，但是，等他出来了，咱们就可以再问一遍。”
容青凌道：“这样的东西，还是把握在咱们自己的手里比较好，父亲就是因为没什么能力，才会任由外人将他构陷入狱。”
“交给我，我会守的更牢固。”
似乎因为宁父的入狱，容青凌身上的那股狂乱的气息，也不再有任何的遮掩。
宁锦微微笑着，眯着眼睛：“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很好奇了，看来父亲一定能被放出来了？”
宁锦的表情落在容青凌的严重，就是纯粹因为父亲要被放出来而高兴，他没有多想，抱住了她：“对，老天保佑你和岳父大人，你们的运气好。”
“夫君不如将事情具体地说一说，譬如摄政王？”
宁锦眉头微微蹙起来：“他那样对咱们，差点一箭将我们俩射死，针对父亲也是由他一手牵起的，怎么会放手呢？”
容青凌也不知道顾沉墟的打算。
顾沉墟这段日子，分明已经察觉到了景王明王的联手针对，而且，定国公道，顾沉墟压根没做什么防备。
顾沉墟那个蠢货，好像真的只是把宁父当做了制衡两个王爷的筹码，从来没想过对付定国公。
也不知道宁父手里的东西，其实是拿来对付定国公的。
所以这段日子，因为景王低头了，于是顾沉墟就表了诚意，将宁父亲给放了。
“可能是他看见我娶了宁瑟瑟，”容青凌的脸色有点阴沉，因为这个也确实是一个理由，顾沉墟认为他已经服软了，所以收回了“惩罚”，又或者说给了一点甜头安抚他。
容青凌轻声道：“你放心，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估计年底就能放出来，官位不一定保得住，估计会往下掉一级，别的，倒也没什么影响”。
东山再起，何愁不能？
宁父如果肯对定国公低头的话，那有他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如果他始终不肯，作为娶了他两个女儿，被绑在一条船上的容青凌，也没想过让他碍了自己的事情。
直接杀了就是。
宁锦深吸一口气：“那我期待着。”
年关，也快了。
容青凌在第二天出门以后，宁瑟瑟就马上跑来了找宁锦。
宁锦轻声道：“阿月，去煮一点奶茶来，给瑟瑟喝。”
宁瑟瑟打算在三天后公布赵氏死讯。
她的脸是浮肿的，一副晚上根本没有睡觉的模样。
宁锦知道，她其实是在着急地等答案。
等一个宁锦嘴里的真相。
阿月被支开了。
宁瑟瑟是有自己的丫鬟的，宁锦看了一眼，秋云立刻就带丫鬟出去了。
宁锦道：“我们姐妹俩要说点体己话，记住了，没什么事情先不要打搅，阿月回来后也不用拦她。”
对待阿月这种人，一定不能有任何的不自然，如果做的足够自然，当然了，她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宁锦的表情淡淡的，而后对着宁瑟瑟道：“过来，我来看看你。”
宁瑟瑟做出乖巧的模样，靠近了宁锦。
宁锦这才靠着她的耳朵道：“你娘的死，我只能告诉你，很有可能是容家人做的。”
果然!
宁瑟瑟瞪大了眼睛看着宁锦，因为她不理解，为什么宁锦这么笃定。
何况，容家为什么要这么干？
宁锦打量着宁瑟瑟的脸，这张青春的，明媚的脸。
她们体内有一半的血是相同的。
可惜，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所谓的姐妹感情。
“老太太心狠手辣，你应该听说过，我只不过出门没回来，她就马上给我做了场法事，认定我已死的事情吧？”
老太太？
宁瑟瑟的心中猛然一跳，什么意思？
“容老太太，她手底下有个丫头，叫做棠香。”
宁锦轻声道：“棠香，是她的女儿。”
宁锦抛出来了一个惊天秘密：“容青凌，才不是她的儿子，乃是为了继承家业，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
“老太太为了让自己的家业继续下去，所以被迫将女儿当做丫头养在外面，前几年就想要棠香勾引过容青凌，想要她做夫人。”
“可惜了，没能成，容青凌那时候天天和我腻在一起。”
“后面她出征了，老太太忍不住，因为棠香根本不愿意嫁给普通人，就想着回来做容夫人，于是棠香变成了她的贴身丫头。”
“本来也是打算抬起来夫人的位置，和我平起平坐的，没想到啊，容青凌又带回了一个女人，对着那个女人嘘寒问暖，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要不说，这姑娘命不好呢。”
宁锦微微一笑，眼睛里面有淡淡的嘲讽：“明明刚生下来就是个小姐，偏偏被亲娘送走做了丫头。”
“亲娘后悔了，想要接回来做夫人，可惜了，换的儿子是个脑子和一般人不同的，压根不近女色。”
“所以她只能像是丫鬟一样在后宅待着。”
“如今，好不容易弄死了谭铃雪，我也流产了不能再生孩子，正是她上位的好时候。”
“却又遇到你来了。”
宁锦轻轻地抚摸宁瑟瑟的脸：“你就成了他们眼中钉肉中刺。”
宁锦轻声道：“杀了赵氏，你知道有什么好处吗？”
宁瑟瑟已经被这真相打蒙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她低低地道：“什么，什么好处？”
“再杀了你，就轻松多了呀。”
宁锦弯起来嘴角，微微一笑：“知道我为什么那一天没回来，容老太太就忙着给我办葬礼吗？”
“因为杀手是她派去的，想要我的命，来成全她的女儿和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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