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省委大院,静得像一口深井。
白日里那些衣着笔挺的身影、步履匆匆的皮鞋、以及空气里弥漫着的权力的气息,都随着夜色沉淀了下去,只剩下路灯投下的、一圈圈孤独的光晕,和风吹过香樟树叶的沙沙声。
江澈走出主楼大门,被午夜的凉风一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像一条刚从深海里被捞上岸的鱼,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还残留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巨大的水压感。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被彻底榨干后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慢慢走着,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下一盏路灯缩短。他感觉自己像个钟摆,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这座名为“官场”的巨大时钟上,来回拨弄。
“系统,我严重怀疑你的人生规划能力。”江澈在心里有气无力地吐槽,“说好的‘最强摸鱼系统’,我上班第一天,查了二十年的悬案,跟副处长真人对线,被大老板半夜叫去办公室玩密室逃脱。这他妈是摸鱼?这是在玩命!”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完成S++级隐藏任务【死者的遗言】,并在与终极内卷源头(陈森林)的博弈中存活。】
【奖励:【茶艺大师】技能熟练度+100,解锁新配方【静心清火茶】。】
【特别奖励:触发史诗级成就——【与魔共舞】。获得称号【主任的男人】(伪)。】
【称号效果:当您与陈森林同时在场时,他人对您的敬畏度+50%,对您的恶意揣测-30%,八卦指数+200%。】
江澈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在路边的花坛里。
“主任的男人?!”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在一瞬间就冲了上来,“你这个破系统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这称号戴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我申请立刻卸载这个称号!立刻!”
【称号为被动光环,不可卸载。祝您工作愉快。】
江澈对着空无一人的大街,比了个中指。
他现在终于明白,这个系统根本不是来帮他摸鱼的,它是来把他的人生搞得一团糟,然后在一旁看热闹的。
回到租住的老旧小区,已经是凌晨一点。
江澈把自己扔进浴室,热水从头顶浇下,他才感觉自己那根绷紧了一整晚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闭上眼,脑子里却像走马灯一样,一遍遍回放着休息室里的那一幕。那盘磁带,那句“千万,别信陈森林”,以及自己最后留下的那张纸条。
那是一场豪赌。
他赌的,是陈森林的“人性”,赌的是一个老师对一个死去学生的复杂情感,会压过一个上位者对下属试探的冷酷。
他将许知远那句赤裸裸的指控,包装成了一场关于“理想与现实”的、文青式的感伤。
他在告诉陈森林:主任,我知道您和许工之间的故事,我知道您内心的结。我不会当那个戳破窗户纸的蠢货,我只会当那个帮您把风筝线重新接好的人。
这是一种更高明的服从。
也是一种更彻底的,将自己与这桩破事捆绑在一起的投名状。
“我真傻,真的。”江澈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看着镜子里那个眼圈发黑、一脸憔-悴的自己,喃喃自语,“我单知道上班要带脑子,我不知道上班的尽头,是跟领导打哑谜,猜谜底还是自己的命。”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各种各样断了线的风筝,还有陈森林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看不出喜怒的脸。
……
第二天早上,江澈是踩着点走进办公室的。
他特意晚了两分钟,这是他作为“摸鱼人”最后的倔强。
然而,当他推开综合一处大门的那一刻,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没人说话,也没人敲键盘,只有一种诡异的、凝滞的安静。
王翰的位子,空了。
桌上的一切都还在,那盆他精心侍弄的文竹,那套紫砂的茶具,甚至还有一本翻开的、未来得及合上的笔记本。但人,却像被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抹去了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装了雷达,在江澈进门的那一刻,不动声色地,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他身上。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看怪物般的敬畏和疏离。
张小雅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我的偶像昨天晚上去屠龙了”的崇拜。
角落里的老李,第一次没有在看股票,而是端着茶杯,透过氤氲的热气,用一种审视的、深长的目光打量着他。
而刘敏,她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嘴角挂着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她看着江澈的眼神,就像一个顶级的牌手,看着自己押下重注的选手,大杀四方后,从牌桌上走下来。那眼神在说:干得漂亮。
江澈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动地、无可挽回地,成为了综合一处的“传说”。
一个上班第一天,就干掉了副处长的男人。
他面不改色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包,开电脑,动作从容得仿佛昨晚只是加了个普通的班。
“江科,早啊。”斜对面的一个老同事,终于没忍住,搭了句话,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昨晚……辛苦了?”
江澈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疲惫又足够职业的微笑。
“还行,主要是跟着主任学习,受益匪浅。”
一句完美的官腔废话,既承认了自己昨晚确实跟主任在一起,又把所有功劳都推给了领导,同时什么有效信息都没透露。
那同事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笑了笑,转回了头。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更加凝固了。
江澈内心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那个“成为单位里最没存在感的小透明”的短期目标,已经碎得比王翰那个紫砂杯还彻底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陈森林走了进来。
他还是那身深色的西装,步履平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像往常一样,跟相熟的同事点头致意,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整个办公室的目光,都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江澈感觉自己的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审判的时刻,到了。
陈森林的办公室门没有关严,留下了一道缝。刘敏的位置,正好能从那道缝里,看到主任办公桌的一角。
她看到陈森林走到窗边,拿起那个小小的喷水壶,开始给他的兰花浇水。
先是那盆叶形挺拔的“春剑”,然后是那盆香气幽远的“墨兰”。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当他给“墨兰”浇完水,放下水壶时,他的指尖,似乎无意间,触碰到了花盆底下,那个露出来的小小纸角。
他的动作,停顿了半秒。
随即,他伸出手,将那张对折的便签纸,抽了出来。
他展开,低头看了一眼。
从刘敏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那清瘦的、微微低垂的侧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办公室里,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扇门后,即将到来的风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森林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张纸条,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属打火机。
“咔哒”一声,一簇蓝色的火苗,在他指尖窜起。
他将纸条凑到火苗上。
那张写着江澈赌上身家性命的两行字的纸条,迅速卷曲,变黑,最后化为一缕灰烬,落入了他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打火机,将烟灰缸里的灰烬倒进垃圾桶,然后拿起水壶,转身,走向了里间的休息室。
刘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主任这是要去看那盆“鬼兰”了。
江澈的答案,是生,是死,就看他对那盆花的态度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陈森林并没有在休息室里停留。
几秒钟后,他拿着那个小小的水壶,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穿过整个办公区,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了江澈的办公桌前。
“哒。”
他将那个装着清水的小水壶,轻轻地,放在了江澈的桌上。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江澈抬起头,迎上陈森林那双藏在镜片后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主任?”
陈森林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三秒。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综合一处炸响。
“我那盆鬼兰,好像活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江澈桌上那杯还没来得及喝的、隔夜的凉茶,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了后半句话。
“以后,由你来给它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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