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长老带来的消息,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营地中激起了千层浪。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最先在那些曾与魔化妖兽有过接触的战士眼中蔓延开来。他们不自觉地检查着自己的武器和护甲,仿佛那无形的魔化之力已经随着风声渗透进营地的栅栏。
然而,这份恐慌并未持续太久,便被一种更为坚定的紧迫感所取代。
沈若水是第一个行动起来的。她甚至没有参加后续的议事,便径直冲向了山谷中的凝煞阵。往日里流转不息的阵法被强行停止运转,八十一块灵石被她以极快的手法重新排列。她的指尖因高速掐算和灵力输出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不够…原来的‘过滤’思路不够!”她喃喃自语,手下却毫不停歇。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将煞气转化为灵力,而是尝试在阵法核心嵌入了一道源自上古净化符箓的逆向推演结构。“要以净化之力为刃,以地脉之气为源,构筑一道‘驱邪屏障’……” 她将几块备用的、蕴含着纯阳正气的“日曜石”毫不犹豫地替换掉了几处关键节点的普通灵石。当改进后的阵法再次嗡鸣着启动时,散发出的不再是柔和的牵引之力,而是一圈圈淡金色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光晕,任何带有邪祟气息的能量靠近,都会引发光晕的剧烈反应并将其灼烧、驱散。虽然范围有限,且对灵石的消耗巨大,但这无疑为应对那诡异的魔化“瘟疫”提供了第一种可能的防御手段。
与此同时,王诗画的营帐内,星图的光芒几乎昼夜不息。羊皮纸卷轴铺满了地面,上面勾勒着无数常人无法理解的轨迹与符号。她放弃了长时间的深度推演,转而进行高强度的、短期的概率测算。
“假设魔化传播途径有三,通过水源概率百分之四十七,通过空气波动百分之三十一,通过血脉共鸣百分之二十二……”
“若以沈师姐的改良阵法为基础,在营地外围三点、七点、十一点方向设置屏障节点,可提升整体防御效能百分之十五……”
“需要找出魔化催化中的‘关键节点’,任何大规模法术必有其核心支撑,找到它,就能打断它……”
她甚至调阅了营地中所有关于妖兽习性、族群分布乃至迁徙路径的记录,试图从中找出魔化可能优先爆发的薄弱环节。高强度的心神消耗让她脸色苍白,但她的眼神却如同猎鹰般锐利,不肯放过星图中任何一丝细微的线索变化。她知道,她必须在灾难全面爆发前,为联军指出一个明确的方向。
李琴雅的医所则变成了另一个传授知识的课堂。她不再仅仅治疗伤患,而是将那些在治疗中验证过的、最简单有效的宁心静神、固守本源的法门,提炼出来,公开传授。
“灵台清明,则外邪难侵。”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教导战士们如何通过特定的呼吸节奏来平稳体内躁动的气血,如何观想体内升起一轮明月或一盏青灯,以意念守护心神,对抗可能存在的、引动内心杀戮与暴戾欲望的魔化力量。她没有保证这些法门一定能抵御魔化,但她告诉每一个前来学习的战士:“多一分清醒,便多一分胜算;多一分坚守,便少一分堕落的可能。” 她的琴音也时常在授课间隙响起,那清越的旋律不再仅仅治愈肉体,更如同涓涓细流,洗涤着战士们心中因恐惧而泛起的尘埃,重新稳固他们的意志。
营地如同一个高速运转起来的精密器械,每一个齿轮都在为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而拼命转动。锻造坊的炉火日夜不熄,加紧打造着附有简易驱邪符文的箭矢与兵刃;巡逻队的班次变得更加密集,侦查范围向外扩展了数十里,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迹象;后勤队伍开始大规模储备清水、药材,并按照沈若水的指点,在水源地附近布设小型的净化符阵。
而在这片空前忙碌的景象中,唯有秦嫚妖的营帐,始终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寂静里。
她早已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帐门紧闭,连一日三餐都省去了。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只能偶尔感觉到帐内传出极其隐晦、却让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那波动时而炽热如地火奔腾,时而冰冷如九幽寒风,极不稳定,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危险性。曾有负责夜间巡逻的战士远远看到,她帐篷的缝隙间,偶尔会渗出几缕如同活物般扭动的暗影,但转瞬即逝。
苏云裳曾数次在她的帐外驻足,手中的罗盘指针在靠近时总会疯狂旋转。她能看到无数混乱、强大而危险的命运丝线缠绕在那顶帐篷周围,交织成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茧。
“她在兵行险着。”苏云裳对其他人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她在试图驾驭一种……连星辰都无法轻易窥探其全貌的力量。” 她们都明白,秦嫚妖的性格向来如此,要么不做,要做便会做到极致。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她选择的道路,必然是极端而危险的。这份沉寂,比外面的喧嚣更让人感到不安,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无人能预料的雷暴。
营地的灯火彻夜通明,映照着沈若水忙碌的身影、王诗画紧锁的眉头、李琴雅传授法门时的专注面容,以及那顶隔绝了一切、沉默得令人窒息的帐篷。危机迫在眉睫,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与时间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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