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芙苑内,一室静谧。
阮雪蘅坐在窗下,用一方柔软的素色锦帕,细致地擦拭着那支失而复得的赤金嵌宝簪。簪身在午后日光的映照下,流转着温润而沉静的光。
“青黛,把这些都登记入册,注明是母亲的遗物。”
青黛应了声“是”,取来纸笔,正要登记,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青霜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几分异样,进屋后先行了一礼,才压低声音禀报:“小姐,府门外来了一位老爷,自称完颜翰,说是……说是您的舅舅,要见您。”
阮雪蘅擦拭簪子的手停在半空。
舅舅,完颜翰。
她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那封数日前寄出的信,终是起了作用。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放下簪子,站起身,理了理衣襟。
“请舅舅到花厅奉茶,我即刻就到。”
囤积灾年物资,清查府中蛀虫,这些都只是开始。想要真正护住自己和怀瑾,她需要更强大的外力。而完颜家,便是她重生以来,为自己布下的第一步棋。
穿过抄手游廊,阮雪蘅未做任何停留,径直走入花厅。
厅中,身着一件深青色暗纹直裰的中年男人闻声抬眼。他面容清癯,眉眼间与完颜岚有几分相似,只是常年经商,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与锐利。
完颜翰打量着眼前的外甥女。记忆里那个怯懦、柔顺的小姑娘,如今清瘦依旧,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通身的气派,竟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他放下茶杯,眉头微蹙,开门见山:“蘅儿,你信中说,有‘关乎完颜家与阮府安危’的要事相商。究竟是何事?”
他的声音不带情绪,满是商人的审视与疏离。
阮雪蘅也不绕弯子,对一旁的青黛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花厅。”
待下人退去,她提起桌上的茶壶,为完颜翰续了一杯新沏的雨前龙井。
“舅舅是做粮米生意的,想必也听说了,今年开春以来,南边已有三处州府上报了旱情?”
完颜翰端起茶杯的手一顿,有些意外她会提起这个。“商路上确有传闻,但京中物价平稳,我只当是寻常小灾。”
“寻常小灾?”阮雪蘅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在桌上摊开,“舅舅请看,这是今夏墨京的天气记录。五月初三暴雨,六月初一冰雹,七月流火,天象紊乱至此,您真觉得只是小灾?”
她不等完颜翰反应,又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本封面泛黄的册子,正是她母亲的旧账本。
“这是母亲的遗物,”她将册子翻开,指着其中一页,“母亲不仅记账,也喜欢记录农时星象。您看这一页,十几年前,同样的气候,同样的征兆,末尾母亲用朱砂笔批了两个字——洪涝。”
完颜翰的目光从那张字条,落到那本熟悉的账册上。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册页上属于妹妹的字迹,整个人都僵住了。
阮雪蘅的声音继续响起,一字一句,如同惊雷!
“我并非胡言乱语。是母亲留下的东西提醒了我,今年秋天,北地必有大范围的洪涝!大灾之后,紧接着便是瘟疫!舅舅,这是天灾,更是泼天的富贵和权势!”
“你……”完颜翰猛地抬起头,被外甥女眼中那灼人的野心和疯狂惊得心头一震!这哪里还是那个柔弱的外甥女,分明是个胆大包天的赌徒!
“舅舅,您想,若我们提前在各处囤积米粮药材,待到灾情爆发,我们不开仓放粮,不施药救人,”阮雪痕的语气冰冷,“我们就将价格抬高百倍,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商家、鱼肉百姓的权贵,拿着真金白银来求我们!让他们也尝尝一粒米掰成两半吃的滋味!”
这番话让完颜翰倒吸一口凉气!
阮雪蘅看着他震惊的表情,话锋陡然一转,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当然,这是下下策。若我们开仓放粮,以平价施药救人。届时,完颜家得的是万家生佛的清誉,更能得圣上青眼。舅舅,您想要哪一个?”
完颜翰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巨大利益和牵扯。但他眉头紧锁:“灾情一起,朝廷必然管控物价,权贵世家更会强取豪夺。我们一个商贾之家,如何护得住那些物资?蘅儿,你这是在把完颜家往火坑里推!”
“这便是我要与舅舅商议的第二件事。”阮雪蘅直视着他,神色平静下来。
“舅舅的担忧,我早已料到。所以,我为完颜家,也为我们自己,找了一位最强大的靠山。”
她没有多言,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牌,轻轻放在桌上,推到完颜翰面前。
木牌入手温润,正面什么都没有,背面却用金丝嵌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宸”字。在字的一角,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代表皇子身份的私印。
完颜翰只看了一眼,攥着木牌的手就像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一抖!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宸……三……三皇子殿下?!”他的声音都在发颤,脸上血色尽褪,惊恐地看着阮雪蘅,“你……你怎会和他扯上关系?!你可知他……”
“我知道。”阮雪蘅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平静得可怕,“我知道他暴戾嗜杀,是京中人人避之不及的活阎王。我也知道,他是唯一一个敢把‘本王的人’五个字,当着整个朱雀大街的面说出来的人。”
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惊魂未定的舅舅,“舅舅,他需要民间的声望和泼天的财力,助他登上那个位置。而我们,需要他手中的滔天权势,护我们周全,让我们不再任人宰割。”
“这不是交易,是结盟。”
阮雪蘅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被风吹动的芭蕉叶,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舅舅,这盘棋,我与他已经开局了。您是选择站在我们这边,未来做皇商,光耀门楣;还是选择置身事外,等洪水滔天时,与那些凡夫俗子一起,在泥潭里挣扎求生?”
完颜翰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湿了后背。他看着桌上那块代表着无上权力和无尽危险的令牌,又看看窗边那个仿佛脱胎换骨、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外甥女。
他知道,从他踏入这个院子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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